青春的路上,总有这样或是那样的遭遇,一次又一次的错过和遗憾。就像那些花事,一夜之间,也就是一夜之间,这尘世就变故,来不及,一切都来不及的时候,剩下红垢一地,满目疮痍。竟也由不得你多迟疑,时光催着你,接着往下走。

   时光荏苒,匆匆又是一个初春。燕子给我发来一条微信,说是杨店有几十亩的桃花,在三月初六会一夜之间全部盛开,如果迟了一天就会错过。我想几十亩的桃花,一夜开遍,那会是多么美,多么壮观,多么盛大的桃花啊。我决心,我一定不能错过。

   于是我像往常一样缠着燕子问关于杨店桃花节的各种事情。关于路线,关于车次,关于各种活动等等,燕子像往常一样详细认真的给我说叨起来。我静静听她说着,每次我都等到她说完具体细节后,开始叮嘱我千万不要记错了时间和来往的车次的时候,通常我会给她来一句:反正有你给我领路,基本不会丢。她就要开始骂我白痴了,她通常骂完以后就会不理我了。这是我们之间固定的对话形式,可是这次她却多说了一句话:“如果我不在呢?”然后就不说话。

   即使这样我也没有去在意,因为我知道到了桃花节的前几天,她一定会给我打电话,给我订好车票,给我发手机地图,她会在杨店等着我。因为,以前都是这样,每次约好要去一个美好的地方出行的话,燕子总是先百度好地图,买好车票,定好旅馆,算好行程,该花的费用等等一切燕子都会安排的妥妥当当。我每次都是直接坐车找到燕子,一切就无忧了。其实之所以每次都是燕子来安排这些,主要一是:我这人粗枝大叶惯了,没有燕子细心,用她的话说就是跟着我不安全;二是:我是个地地道道的路痴,远近闻名。去年就有一次,我们去苏州,在苏州城陪燕子逛街,逛着逛着我就在燕子眼皮子底下走丢了,结果连住的旅馆都找不到。最后还是问警察叔叔才找到的。其实那旅馆跟警察局就隔一站公交车站的路,警察叔叔把我送到旅馆交给燕子的时候直摇头叹息,还叮嘱燕子,要看好自己的男朋友,燕子又气又好笑。

   既然那么重要,这里先来说说关于她的一些事。

   其实我和燕子是网上认识的,我这人平常爱写点文字,虽然知道写得不咋样,但是每次有些想法有些小骚动的时候又忍不住穷酸起来。那时候我常在一个文学网站发表自己写得一些散文随笔,也有一些人看,渐渐时间混长了,脸混熟了,脸皮混厚了,就混了个版主。

   燕子是后来进的网站,喜欢写小说,经常在网站里发表,文笔挺好,我时常给她回帖,时间长了,我关注了她了,她也关注到了我。

   后来经过多次网络上的接触,才知道她是一名大二学生,在我所在的城市读书。没有男朋友等等。能了解这些信息,其实说根本就是因为我是版主,所以有时候有个职称什么的还不一定是坏事。

   虽然我们一个城市,可是那时候并没有见过面,一直都是网络上的联系,基本上都是关于文字之间的交流,当然有时候也扯一些闲篇,也都是泛泛之谈。

   我们之间的第一见面,其实是没见着的。那是临近寒假的时候,燕子给我发消息说她们的学校文学社的社刊出了,而且是她全权策划主编的,她给我留了一本,问我什么时候去拿。她说如果她寒假回家了,书就要开年才能给我。我就答应她说,等她放寒假回家的时候,我去车站送她,顺便把书拿来。

   可是那么巧的是就在她放寒假回家的前一天,我的爷爷病得很重,住在医院里,我必须提前回家。

   燕子说,她回家那天拿着书在车站等了好久,我都没有出现,她一直等到下午最后一班车,才走的。

   她说完这些的时候,我心里难受极了,一直很愧疚,有些话想对她说,却一直没有说出口。

   她知道我没去送她是因为提前回家看完爷爷,也没有怪我,反而安慰起我来,我心里特别感动,这么好的女孩,不管将来我们是什么样的关系我也一定要好好珍惜她。

   从那以后,我们联系得更多了,时常她会给我发个自拍。她去食堂吃饭,在图书馆读书,在宿舍打扫卫生都会发些照片过来。她心情好的时候,她与别人闹矛盾生闷气的时候都会发信息告诉我。特别的节日她会打来电话,我们常常聊得特别开心,有时候还恋恋不舍。

   虽然如此亲密,我们彼此之间从来没有认真的表漏出某种情感,只是觉得很纯真,很美好,很快乐。我想着若是一切这样顺其自然,她喊着梦哥哥,我就当她的梦哥哥,会多好。

   只是,人生总会有许多曲折,就在她喊着我梦哥哥的时候,家里人催着我找对象。

   后来,我跟一个女孩谈恋爱了,这个女孩和燕子不一样,在她的世界里,似乎有很多秘密,有很多密码,等着她来告诉你或者我自己去找答案。只是我这个人极其的懒,不喜欢人与人之间有太多的猜疑。

   燕子是会把她的喜怒哀乐都跟我分享的人,她却只告诉我她极少的好坏。有段时间,她甚至开始躲避我,只是在我文字的背后出现,我始终还是没有能懂她,直到那天她告诉我,让我忘记她。我无话可说。

   我跟那个女孩交往的时候,燕子有意的在我和那个女孩面前撇清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对着人家开口嫂子闭口嫂子的,还故意撮合我们,其实我心里头都明白她的用意,我也只能保持着哥哥对妹妹的情感,不去给她过多的打扰。

   我和那个女孩分手的时候,燕子安慰我,说我和她是不合适的。我问燕子为什么不早点说,燕子却说,人总要在感情的路上跌跌撞撞以后,才知道什么人才值得珍惜。我笑她说得像个爱情大师似的。

   没过多久我认识了另外一个女孩,这个女孩是属于那种心里头明明有自己喜欢的人,可是又不敢确定那个人能给她什么未来而犹豫不决的人,所以她每次挣扎的时候总会找我倾诉,我只能安慰她。

   燕子知道我和这个女孩走得近后,很生气,前所未有的生气,说我花心,刚刚分手不久又和别的女孩暧昧不清。我也不好解释,就由着这一切顺其自然。

   没想到,三个月后,这个女孩结婚了,她嫁给了一个经亲戚介绍认识不到一个半月的男人。

   从她说把我看透以后,燕子也很少给我发消息或是打电话了,我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

   直到有一天,她说她要封笔了,再也不写小说了,我问她为什么,她不肯说,我就不再去问她了。

   终于有一天她说,她有男朋友了,我突然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找到某种平衡感后的负释,又心里隐隐地难过,这种感受很矛盾又很真实,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嘴上却要祝福她,祝福她。

   从那以后,我们之间的交往进入了冬眠期,我想任何沉睡都会在下个春天里醒来。

   终于在那次除夕夜,她给我发来新年祝福的时候,我把一切想说的话都说了。我说我们没有深仇大恨,何必互相折磨。我说我们为什么心里头明明喜欢着的,却要这样越走越远?我说了很多,她沉默了很久以后说怪她把我想得太美好,而我不是天使,只是个凡孙俗子。

   话说开后,我们不再像之前那段时间一样都沉默不说,开始经常讨论一些生活中的话题,虽然经常观点不同,经常互相调侃,但是似乎我们之间的关系一下子从网络拉到现实里,面对着的就是生活本身,站在自己对面的人一下子就有很多缺点,很多的坏毛病,完全不用遮掩,我们不再是文字世界里的人和事。即使有时候我的一些想法和行为会让她觉得厌恶,她却愿意容忍。所以后来,即使她说她有男朋友,我们还是会约好一起去想去的地方,总是她把一切都安排好,我继续装路痴,跟着她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风景里流连。

   兜兜转转是五年人和事,回到桃花节的上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从初春溜到三月初五。我在家里等着燕子的一个信息或是一个电话,只要她的一个信息一个电话,我就立刻动身去杨店,在几十亩的桃花盛世里,我决定一定要告诉她一些事情。于是,我手里一直拿着手机,期待着它能发出一些声响。可是,时间溜得很快,一天过去了,黄昏拉得已经够长,余晖意犹未尽,我却希望黄昏可以再长点,余晖有更多的意犹未尽。

   三月初六那天,我依然拽着手机不放,生怕错过一丁点小细节,我觉得燕子是想考验我的耐心,所以我也没有给她打电话。从前都是她给我打的电话,我都是等她的电话,没有意外。

   又是一个黄昏来了,一切都安静的在等着什么,那倦鸟,那春树,那新草旧痕。

   依然没有燕子的消息。我终于等不住了,我订了晚上的火车,决定自己一个人去了杨店。

   我一个人坐火车,车上只有很少的人。我到杨店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下了火车,走向出站口,到出站口的时候我习惯性地四处寻找,只是找不到燕子的身影,我知道她真的没来,以往她一定站在出站口最显眼的地方,向我挥着手,我就径直地走向她。

   我失落的走出车站,四下里空旷无人,我一边走路一边记下我经过的标志性建筑物,当作坐标,因为没有燕子,我必须自己记路。

   车站四周有各种各样的旅馆,老板和旅馆的伙计都挡在路的两边拉客,燕子说过这些旅馆最好不要住,这些旅馆一般都很贵还会宰客,而且有些旅馆不安全。我不去理会这些人的热情好客,顺着路往前走。

   一直走过两条街,终于找了一家没有人在外面拉客的旅馆,我走到门口,却没有住进去,这一刻我的内心有太多的动荡不安,似乎有一个委屈或者其他的情愫在心里越拧越紧,紧到产生一股莫名的冲动,这一路上我始终没有去拨打燕子的电话,因为我想自己来杨店找结果。我转身往回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没有等司机开口我就让他送我去花田,师傅惊愕地看了看我,没有说什么就开着车子拐到另一个路口,径直地往前开。

   路边两排杨树拉长干瘦的影子先后迅速的退去,四周一片静寂,一片漆黑,我能预感花田不远了,因为我闻到风里的桃花香。

   司机在一个路口把我放下来,我顺着路口走进去,桃花的香离我越来越近,当我走过一座桥,向下望去,我惊呆了,千树万树的桃花,在黑暗里依然红粉迷人,那姿态雍容,清丽,惊艳,像梦里我仿佛去过。又像一个美得可以倾城的故事,在慢慢说给你听。

   一阵风吹过,我看着千万的桃花,一瓣一瓣地凋,一瓣一瓣地飘,一瓣一瓣地落,一阵风的时间,花田间铺满花瓣,像一个童话,美得凄绝,我痴了。

   我走近这些桃花,静静地为它们送别。人情有时候真如这些桃花,柔弱又美好,顾自飘零,四周静得也凄绝,我想燕子,十分地想。
        后来听说,燕子也去了这一年的桃花节,她想我去找她,可是桃花太茂盛,我没有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