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二十三年,天空飘飘扬扬地落下几丝细雨,混合着炮竹的烟味诉说着喜悦的气氛。
沂府的偏殿中,沂玉正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轻启红唇点朱砂。
大红的嫁衣衬托出她如雪的肌肤吹弹可破,唇似骄阳,肤如凝脂。
她本该是欢愉的,可是当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时,滚烫的泪水便无声地滑落下来。
“新娘子,你可别哭了,哭花了妆可怎么是好?”
耳边传来媒婆的焦急声,沂玉却充耳不闻,反而更加控制不住泪水的肆意流淌。
这可把媒婆给急坏了,赶紧跑去叫沂府的老夫人。
远远传来老夫人的脚步声,沂玉略有些慌乱地抹去面颊上的泪水,匆忙地站起来,却并不畏惧她愤怒的眼神。
沂府的老夫人是知道内幕的,所以她只是平静地遣退了下人们,随后严厉地斥责起沂玉来:
“别忘了你的身份,如果不是我把你救回来,你早就成为那护城河下的一具枯骨了。存起不该有的心思,老爷早就替华儿物色好联姻的对象了,丞相府家的千金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端庄娴静,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我家华儿。”
沂老夫人说完后还不忘用鄙视的眼神打量一遍沂玉。
“老夫人言重了,您的恩情沂玉没齿难忘,如若有机会定当涌泉相报。再者我只当华儿是我永远的弟弟,又怎么会越矩呢。”
门框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随后便是一阵匆忙离去的脚步声。
二人心里立时明白门外的定是沂华。沂老夫人微微勾起唇角,她故意让下人透露消息给华儿,彻底打破他最后的希望。
沂玉身体明显一僵,不过很快便恢复平静。
沂老夫人见沂玉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便不再追究。
等沂老夫人早已远去,沂玉才回过神。只有那样完美的女子才配得上华儿尊贵的身份,自己只是政治的工具,而且肩负着复仇的使命,注定要牺牲在历史的长河中。
待沂玉失落地坐回梳妆台前时,门外已是锣鼓喧天。
吉时就快到了。
沂玉恋恋不舍的望着墙上的画,那还是沂华为她画的呢,当初沂华看着她说:像玉儿这样倾城倾国的美貌就算是用世间最好的笔和最贵的纸也无法描绘出九分气质来。
想到这,沂玉的眼眶又变得湿润润的。
正这时,突然想起推门的吱呀声。
沂玉回头看去,竟是沂华,只见他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来,而衣衫也略显凌乱。沂玉正欲发问,沂华就匆忙拉起她的手往外走,沂玉似想起了什么猛然甩开他的手略带薄怒的说:
“华儿,你这是干什么,吉时就快到了,你要带我去哪?”
“玉儿,跟我走好吗?我一切都知道了,你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搪塞我母亲的,其实你心里一直把我当成最爱的人。”
他笃定般的说。就在前不久,当他得知玉儿并不是他亲姐姐时,天知道他有多么欣喜。可是,想到她即将嫁给太子,他便决心带她离开。
她似乎是被他说中心事,不敢抬头看他。
她知道自己已经爱的无法自拔, 可是她不能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到最后只会害了他。
“够了!我从来只当你是弟弟,一直以来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我不信,你明明那么爱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沂华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大声地嘶吼着。
“可以嫁给太子是我的福气,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我为什么要错过这个机会。”
“呵呵,你怎么可能是这样的女子呢,你从来都不在乎虚名的。”
沂华像是自嘲般冷笑几声,无力地诉说着。
“沂华,你是否太高看我了,我与这世间的女子又有什么不同呢。”
她不禁冷笑。
“华儿,与丞相府结亲对于你高升是一个不错的阶梯。”
“你骗我,你骗我!我不信!”
沂华咆哮着夺门而出。
华儿,属于我的苦不应该由你来承受,就让我来结束这一切吧。
沂玉手持眉笔轻轻为镜中的女子添妆。
迎娶的婚车已到了门口。
她盖上盖头在丫鬟的牵引下迈进婚车,太子早已等候在那里。
她握紧了袖中的匕首,平静而可怕。
婚车缓缓前行在泥泞的道路上,行至最偏僻的地方,却被突然而出的杀手阻隔了道路,现场顿时厮杀起来。
有人大喊“保护太子”
而就在此时沂玉立刻抽出匕首刺向太子要害,可是太子也是练武的,几番打斗之后沂玉明显处于下风,随即跳下马车,朝前奔去。
沂玉暗中培养的精锐杀手也抵挡不住越来越多的护卫,只好和她一起往后退。
沂玉还是输了,越来越多的护卫赶来把他们包围,早已无路可退。
这时,沂府的人也赶来了,沂华听到消息后更是快马加鞭。
可是他最终还是晚了,他就那样亲眼目睹了她被乱箭穿心。
鲜艳的血色在大红的嫁衣上渲染开来,嘴角溢出的鲜血顺着雨水渗入土壤。她像一朵染血的牡丹在雨水中逐渐陨落。
沂华疯一般地冲过去,抱起泥泞中的玉儿,大声呼喊着她,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
沂玉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华儿放大的容颜,微微勾起唇角,伸出手揽住他的脖子,娇艳的红唇缓缓贴上他的唇,方才满足的阖上双眼,纤细的双手也猛然垂下。
她终于不用再为复仇克制自己的感情了,只是她最终还是没能把太子除掉,但是想来爹娘也不会怪她吧。
两年后,沂华不复存在,只是寺里多了一个叫忘空的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