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最后一次暗杀,却失败了。

 

对方竟然早有准备,提前安排了替身,她肩头中了一剑,几乎贯穿。

 

她强自挣扎着潜回王府自己的房间,便再也支撑不住,昏迷过去。

 

人声嘈杂喧嚣里。

 

有人在解她的衣衫,她突然间警醒过来。

 

来人迅疾捂住她的嘴,“师傅,我是墨儿。”

 

她羞怒交加地怒视他,夜色朦胧间,他精赤了上身,暗里一双邪魅的眸子隐忍了些许渴望。

 

她奋力挣扎,突然间感到一阵眩晕,先前失血过多,全身乏力。

 

门外有急促地敲门声,“夕颜师傅,搜查侯爷府刺客,得罪了!”

 

门被撞开,有官兵举着火把闯进来。

 

他似是惊慌失措地用锦被裹了她,不经意地露出一点粉肩。

 

转身怒声吼道,“滚!!!”

 

领头士兵微一愣征,迅疾反应过来,带领手下退了出去,识相地关了房门。

 

床上气氛瞬间暧昧而尴尬。

 

她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

 

“墨儿,我就是那个刺客,前几日里被杀的几个贪官都是师父做的。”

 

“我知道,师父,”他淡淡地说,“墨儿晚上想你,睡不着,来这里寻过你。”

 

“那你今天为什么还要帮我?”

 

 “我们下山时,我答应过师父,墨儿会保护你。”

 

 “你都不问我原因吗?”

 

“师父自有师父的道理。墨儿不需要知道。”

 

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吃力地抬起胳膊,轻轻地抚摸少年棱角分明的脸,“墨儿长大了。”

 

锦被滑落,露出肩头狰狞的伤。

 

他的眸光一黯,“师父,我先帮你疗伤。”不由分说点了她的穴道。

 

她羞窘地闭了眼,夜色掩去了彼此的尴尬。 她对于他,一向是无可奈何。

 

第一次见面时,他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他的坚定与执拗便令她心软败下阵来。

 

她本不喜俗世喧嚣,独居于山中竹林里,箪食瓢饮,安稳平乐。

 

那日,她的墨猴顽皮,独自出了竹林戏耍,被他撞见。墨猴小巧玲珑,又颇乖巧可爱,他觉得希罕,尾随一路追逐进了林子。本来林子口有师傅当初布下的阵法,等闲人进不得。他倒聪慧,跟着猴儿亦步亦趋,竟然误打误撞闯了进来。

 

猴儿受惊,攀上竹稍不肯下来。她不过足尖轻点,已凌波于碧浪竹海之上,一袭雪衣纤尘不染,翩若惊鸿,飘然如仙。

 

他不觉看得痴了,倒头便拜,“神仙师傅,请受徒儿一拜。”

 

她将那顽皮的猴儿收笼在袖子里,冷冷地望他一眼,自顾飘落下来,衣袂翩跹,回到竹屋里闭了门户。

 

夜里飘起淅沥小雨,山风颇有些凉。

 

听到门外有悉悉簌簌的声响,她睡不安稳。

 

晨起便出了院门,他竟然还未离去。应是一夜辛苦,在她竹屋前竟然搭起一架人字窝棚。人蜷缩在竹棚里睡得香甜,绣了麒麟的锦衣上满是泥泞,手上划破的口子还未结痂。

 

她想起自己幼时,被官兵追杀,也是这般狼狈,蜷缩在死人堆里,惊恐地瑟瑟发抖,被师傅带到了山上。

 

她的心便融了,滴下水来。

 

于是,他成了她的徒弟,他欢欣地叫她“师傅”。

 

初始,她不过当他是个孩童,任他捉了自己的手,嬉皮笑脸地耍赖撒娇。

 

她的性子原本冷清,平日里总是冰了一张脸,自若淡然。他的无赖讨巧,令她无可奈何,不自觉绽了唇角。

 

那少年如同雨后春笋,恍似一夜间便茁壮了起来。他的手变得骨节分明,厚实温暖,包裹了自己柔若无骨的纤手时,她忍不住心如鹿撞。微微嗔怒地望他,他却顾左右而言他,装作天真懵懂。

 

眼睛里却飘过一抹狡狤。

 

直到那日,王爷府兵马闯了林子,声称接世子回府。她方才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打听过他的身世。

 

他固执地不肯离开竹林,她竟一反常态,“墨儿,师父陪你下山可好。”

 

他满脸的惊喜,“好,师父,以后墨儿保护你,绝不允许世人伤你分毫。”

 

他不知道,她只是想跟他回京,隐匿了身份,报十几年前的灭门之仇。

 

今晚,是最后一个狗官,当初联手污蔑她父亲通敌卖国,全家惨遭屠杀。

 

他当初隐瞒了自己的世子身份,她亦不曾告诉过他自己是曾经的镇国将军之女。

 

第二天,她悄悄离开王府,回了竹林。

 

她感觉自己是伧惶逃回来的,十分狼狈。

 

因为,那晚,她的墨儿,临走前轻轻地吻了她,暗黑的眸子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深情,哪怕只是蜻蜓点水,却在她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她全身都忍不住战栗,慌乱地手足无措,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他。

 

竹林里,原本最是清心滤尘的所在,她却慌了心思,心乱如麻。

 

闲暇时,经常安静地坐着,闭了眸,在心里描摩那少年邪魅的模样。

 

墨猴就窝在她的肩上,无精打采地打着瞌睡。

 

猛然间被一只大手掂起来,甩到一旁。

 

“你若再敢碰我师傅的肩,我就砍了林子里所有的芭蕉树。”

 

猴儿兴奋地叫。

 

她的身子一僵,拼命掩饰了心里的欢喜,做出冰冷淡然的样子。

 

他坐下来,从身后拥住她,把她圈进怀里,细密而渴望地吻上她的肩。

 

“你回来做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惹来他一声闷笑。

 

 “满京城的人都在笑话王爷府的墨世子和师傅偷情,我是来坐实这个罪名的。要不徒儿好冤枉。”

 

“赖皮!”她轻轻挣扎,“我是你师傅。”

 

“师傅,嘻嘻,徒儿的洞房花烛你就一起教会了吧。”他用下巴蹭着她的肩窝,胡碴扎的她心好痒。

 

她做势抬手要打,他紧紧地抱着她,“师父,别动。徒儿已经三天没睡了。让我靠你身上睡一会儿”

 

她扭过身来,果然,他两眼血丝,满脸的风尘和疲倦。

 

“师父,你的仇徒儿已经为你报了。徒儿想你,连夜策马赶了过来,好累。”

 

说完,呼吸轻浅,竟然靠着她的肩,睡的香甜。 她摇头无可奈何地浅笑,

 

从来,你都是我的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