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离歌》
文/花邱
一 易离人、难相思
没想到突然的离别，留给我的居然是绵绵不绝的昏昏沉沉，我原以为分开之后会轻松一点，没想到心会这么痛、这么空。
转眼就入秋了，风也跟着萧瑟了起来，卷起落叶，呼来呼去，演绎着一只只凄美的枯蝶。
我常常在恍惚中呆坐，常常对外界变化着的事物浑然不知，眼前这个秋天里所有的景色和我彼此忽视着，忽远忽近......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无比宽阔又空落落的房子的，我懒得理自己，也就懒得理这个世界了。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今天是当集吧，街上很多人，看上去很热闹，穿麻布裙的妇女带小孩儿在买桂花糕，脸上乌漆麻黑的小叫花在盯着包子铺刚出炉的肉包子流口水，一个穿绿罗裙的小丫头撩开马车上的轿帘，似乎想要买街边叫卖的糖葫芦....一个又一个身影走进我视野中，每个人都张嘴在谈论着什么，而我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
这是一种遗忘，我将自己遗忘，把自己当做尘埃厌恶的扔在空气里，由着风随处飘荡，无处安落。停下脚步，我皱起眉，不知道身后那个人要跟我到何时，真烦。
我转过身，看见这个跟了我一路的男子，冷漠的问道：“喂，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男子一袭白衣，黑色长发在头顶梳成椎髻，用一根玉簪固定住，飘逸的长衫水晕烟染，映衬着脸上的笑意，说不出的风流俊美。
但我实在无心欣赏，就算这样一个美男子当着我的面脱光了衣服摆在面前，我也照样熟若无睹的从他身边走过。只是，为什么，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可不可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只想要一个人，是我自己选择了要面对一个人的孤独，我不想任何人来打扰。
“姑娘说笑了，在下何曾有跟踪姑娘？只不过顺路罢了！”一双桃花眼笑得轻浮。
“哦。”我真的没有力气再多说一个字，轻轻应了一声折身返转往回走。
男子似乎愣了一下，又跟了上来。拦在我前面，一把折扇捏在手里，笑嘻嘻的说：“在下漓宴，敢问姑娘芳名？”
“不顺路了。”我说，没有带任何情绪。
我想过我可能会发疯，可我没想到自己能疯得这么彻底。半夜逃离家，抛弃了所有，抹掉所有自己行踪的痕迹，封杀了所有关于自己的信息，来到一个不知名的镇子里，将自己亲手埋葬。
我想过要重新开始，好好生活。可是，我做不到。做不到就是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心死了，人就跟着死了，活不了。
二 若初见、悲寂寥
白衣男子挺直了腰，眉峰略挑，伸出双手在女子姣好的面容前交叠着晃了晃，心里嘀咕，这个女人怎么又不动了。
手还搁在空中，却听见女子突然出声：“谁言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
女子声音甚是好听，清婉动人，可惜的是这样悲凉的句子从她嘴里吐出来却不带任何色彩，只是冷漠。
“欸？”男子尴尬地收回手，一脸孩子气的茫然。
“你不是问我名字吗？凉疏，我叫凉疏。”凉疏清清淡淡的说完这么长一句话，有些微喘，却不表露任何情绪。
男子又是一愣，随即惊喜的笑开来，握住折扇将手负在背后，眨眨眼念道：“凉疏，凉疏，啊...果然跟你的人很像呢，冷冰冰，又不肯亲近人。”
凉疏一怔，恍惚地问：“什么？”
男子忙摇头：“没、没什么。”“......”这次她连一个“哦”字都难得应了，继续朝前走去，目光涣散，仿若萧萧黄叶。
漓宴依旧负着手，闲庭漫步的跟着她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絮中，没有任何声音。直到前面的女子再次停下来转头看着她，他才傻乎乎笑起来 ：“嘿嘿。你好啊，好巧哦，又遇见你了！”
凉疏心里有些生怒，当你决定要一个人面对孤独时，如果有人妨碍，会让你从抽离中又回到痛苦之中。她皱眉道：“你、走哪边？”
漓宴左右看看随手指了个方向，“这边！”说完便见女子往他指的反方向走开。
他捂住脸，苦笑风华绝代的自己竟然三番五次被一个女人嫌弃。可再不愿承认，还是屁颠屁颠又追了上去，心中对自己说：我就不信，凭我的姿色，这个女人会无动于衷，哼！欸？等等，姿色什么鬼！呃....一定是哪里、哪里弄错了.......
轻点足尖，又落在距离女子半米远的地方，不知不觉才反应过来，他一路跟着这个女人，居然走过了热闹的街市，穿过了一片树林，正站在一处高高的丘堆上。
女子一身火红暗花细丝褶缎裙，立在丘堆边上，轻扬起下巴望着远方，丘堆下是一条大江，波涛汹涌，而她的眼里却清淡如水，只有裙裾迎着冷风飘荡。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站着，不知站了多久。漓宴忍不住一站了一会儿，一会儿又蹲着撑起头看看女子，要不就左右踱来踱去，将手里的纸扇捏来捏去，唯有视线不敢从女子身上移去，生怕身前这个女人想不开就跳下去了。
果然怕啥啥来，哗啦一下，刚伸出手还没反应过来，女子就扑通跳进了河里。随即自己也哗啦跳下去，才把正呛水的女人给捞起来。
漓宴抱起女子走上岸，脸上认真而严肃。他轻轻地将女人放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好像很生气地对凉疏说：“干啥呢你！要跳也要提前说一声让我有个准备啊，好歹陪你站了大半个时辰了，这样不声不响就往下跳吓死个人啊！”
凉疏看着一脸认真又生气的男子，竟然笑了出来，可当自己意识到这短暂的笑时，又不禁心惊肉跳！她居然还会笑？
就算凉疏立马收了笑，可以他的眼里，自然早已捕捉到这一细节。 毫无掩饰的，他像个小孩儿终于抢到糖果一样捧腹大笑起来，笑得眼睛眯了起来，弯弯的像月牙，浓黑细长的睫毛铺盖的下方泛起淡淡的一层粉红。
他是发自内心的在笑，这个女人笑了，哈，她终于不再忽视他了！
凉疏看着面前笑得不知所谓的男子，脸颊处也跟着染上一层红晕。倏尔又板着一张脸，道：“我猜你会不会跟着跳。”
一句话风轻云淡的飘进漓宴耳朵里，令他顿时止住了笑。“欸？啥？”凉疏撇过头，用余光看了看正半弯着腰半昂着头看她的男子，又轻轻说了句：“猜对了。”
“.......”。
凉风吹过，男子湿透的长衫紧贴着每一寸肌肤，露出精实身体。他一脸茫然，这个女人......在玩弄他？
愣在风中，袖子还挽着，脚也光着，两只单纯圆滚滚的大眼睛直愣愣的无比委屈的盯着抱腿坐在石头上的女人，像是要哭出来。
凉疏躲开他炽热的目光，刚刚很乱的心情忽然被凉风带着，变得异常平静。
她仍旧习惯性的两眼放空望着前方，仿佛是在对满江的流水说：“从离开他来到这里，我就觉得自己成了游魂，好像活着又好像死了，我倒真希望自己死了，那样心就会跟着身体麻木。”
她一字一句说得极轻，他一字一句也听得极清。
喘了口气，搂紧了膝盖，凉疏继续说：“一个人的感觉真的糟透了，明明是我主动放弃他，离开他，却又忍不住思恋他，明明放下所有决定抛弃他，却又仿佛被抛弃的是自己。”
漓宴缓缓向凉疏走近，他第一次那样强烈地心疼眼前这个女人，皱着眉将女人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收进耳朵里，原本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也渐渐黯淡下去。
这样一个表情冷漠、不苟言笑的女人，此刻却柔弱得令他心悸。漓宴脱下外衫拧干了披在女人身上，在她旁边坐下。
“从前他总是陪在我身边，就算我只是得了一丁点小风寒，他都会一整夜守在我身边。他最懂我脾性，吃不得稍微硬一点的东西，不爱穿一切不是红色的衣裙，喝不惯甜汤，睡得很浅，讨厌人多的地方。他什么都宠着我，他说今生今世他只爱我一人。我相信他。”
凉疏肯定没想过，自己能一口气说出这么一大段话，也肯定想不到自己会对一个陌生人讲出这样的话。或许有些话真的让她憋了太久，又或许有些话更想同不认识的人说。
漓宴悄悄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她勾起嘴角在笑，那样美艳绝伦的脸笑起来，却那样不真实，那样冷漠。
“真傻。”
漓宴轻笑着感叹。“是啊，真傻。我知道他爱我，也真的只爱我一人，可无论如何我也无法忽视他的其他女人。她们像针，刺在我心上。他每多给我一分爱，这刺痛感就愈加疼痛一分。我原本以为只要离开他，就可以减少这种疼痛，也让他不再那么辛苦。”
漓宴察觉女人转过头对他笑了一下，又听着她继续说道：“谢谢你。我知道我错了。”
凉疏急促的呼吸着，涨红了脸，终于还是浑身没劲的昏倒过去。
漓宴将女人带回客栈里，找来郎中给她把脉。郎中看完后说，她已经很多天没食食物了，又着了凉，体力不支才昏倒过去，没什么大碍。
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刚喂完热汤给她喝，女人就醒了过来。
他嬉笑着轻浮的说：“啊，你终于醒了啊，醒了就好。哦对了，还要不要跳河跳江啊？或者换一种方式？大不了我再陪你咯。”
本以为女人已经会再被自己逗笑，却没想到她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冷着一张脸，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只说：“带我去长安。”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