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愿
江南唐韵瓷2016.7.5夕------7.31凌晨

金戈铁马,气吞山河。好男儿志在沙场,怎能为儿女私情所困?

待嫁华年,娉婷玉立的芳馨,奴轻绾了乌发,簪一支缀珍珠的红木梅花簪,心怀十里红妆的期许,于如血残阳下静默。
静默成一首诗,一幅画,一朵只为董将军怒放的花。

缱绻情思就这样于暮色中蔓延开来。
科尔沁草原有最美艳的萨日朗花,如火如荼的美,好似在嘲讽“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之景。
草原何其广袤,一碧千里。不时有风吹过,奴的发丝轻扬,舒缓了此际的心绪。
苍穹那一边,缓缓升起几盏许愿灯。奴亦双手合十,默默祈愿,祈愿大清江山社稷平定无患,祈愿父母兄长安康顺遂。
祈愿汉家旗董将军早日凯旋相聚。

熏风待絮吹,满庭竞芳菲。
和暖慰余心,春华岂可追?

莲荷烟波翠,兰舟并来回。
佳媛执纨扇,清寂望碧水。

金谷丰结穗,丽日镀光辉。
萧瑟复悲风,岁景斯易摧。

严霜重重催,光阴逝如飞。
玉洁冰清雪,孤高堪比梅。

历经春华秋实的酝酿,奴将情思落笔成诗,书于描了金凤牡丹纹样的桃花笺之上,置于彩绘一枝独秀大红牡丹的漆盒之中。
自取诗名“锦心四时梦”。

奴爱大清万里河山,尤爱这美丽的科尔沁草原。至今犹记,那年才入了秋,这儿就来了一些流民。他们看此处美景怡人,民风淳朴,便于此定居。奴本出身尚佳,但并不介怀与之往来,从而得知诸多外地情况。家乡因战乱而生灵涂炭,因而他们不远千里赴此,逐渐与当地居民融合,也学会了饮马奶酒,驯服烈马。奴特别喜爱那位“董哥哥”。他微微一笑的时候,阳光霎时变得更加灿烂,周身一切仿若镀上金光。
后来,战事仍是频发,虽未波及我们这宛如世外桃源般的沃土,但大多数青壮年男子立志为国尽忠,远赴沙场。
就这样,董哥哥随着浩浩荡荡的大队走了。奴终未能对他吐露奴豆蔻年华的心事。

后来的后来,捷报传来,董哥哥成了董将军。
再见面时,已是有些生疏。他眉宇间的英气勃发是年少时不曾有过的。奴暗想,他再不是奴记忆中那个会为奴编花环、指着星星讲述牛郎织女故事的董哥哥。但当他的眼神与奴短暂交接时,那神色,恍若多年前。
故人对他问及终身之事。他饮尽樽中酒,坦言,战事未能大成,休论婚姻事宜。言及此,他对奴又是凝视情深。仅一眼,奴便知,即刻俯首轻轻离去,心中绽满艳光堪比萨日朗花。

老一辈的人说了,奴最爱的萨日朗花是不吉之花,为何如此艳丽,是建立在好多年前一对恋人的鲜血之上。那英勇少年亡于狩猎圈套,那少女事后殉情,这才染就了萨日朗花的艳丽花色。
奴不信邪,偏爱此花美态,特别是其后蕴含的深沉爱意。

直至奴长成娉婷玉立的双十年华女子,依然没能盼得董将军凯旋。多少个日夜晨昏,奴悉心装扮,望君归。
然,不见君归。
族人皆言,奴是本族最美的女子,何故迟迟不嫁。
他们怎知,奴心中多年的花期心事早已于心中蔚然成荫,根深叶茂。奴亦早已更名为“奴”,此生誓做董将军一人之奴。
他去哪,奴,便去哪。
如何不忆董将军?

又是一年入秋时,奴又轻绾了乌发,簪一支缀珍珠的红木梅花簪,斗胆进言,拜辞双亲与族人。椿萱恩重,铭记于心,来日有缘,携夫还报。
父母噙泪,一旁族长一掷爵杯:“好!咱科尔沁的女子,理当如此!待到董将军归还,我等当设流水席款待!”

奴带着自幼熟识的男女仆从各一、黑马红驹各一,为寻董将军。
自此,三人跋山涉水、披星戴月,沿途风景与奴无关。
比照羊皮图纸,得知距离董将军所在战场愈发咫尺,奴心激动。

战火连天之惨烈,远胜奴之所想。
董将军面带血迹,仍是忘我沉浸其中。
待及最后一缕晚霞逝去,金星闪耀苍穹,战事方才告一段落。
奴心怀狂喜但面色平静地行至董将军身侧,端起一碗清水,递与董将军。但见他一仰勃,饮尽,回首将碗归还于我。眼神交会之际,他神色一怔:“你·······”
“是,奴。”

接下来的日子,他士气大发,更见骁勇之势。
然,大清气数已尽,即便如此,又能若何?

最后一批将士,浴血奋战至此,不忍视董将军与奴同葬沙场,无端端多了一双交心冤魂。

奴再度睁开双眼时,已是到了一处山明水秀之地。花鸟相和,碧水潺湲。
奴正诧异间,家仆递来一件写有字迹的血衣,上书:“良缘不可断,珍重,惜缘。” 他含泪说,是饭食里做了手脚,奴与董将军才一直昏昏沉睡,诸多将士,只为促成一段良缘。
董将军醒转之后,自是愤慨激昂。我们仨合力将其抱住。奴哭诉:“董将军,奴一路行来,甚是不易,今得他人成全,望董将军不负美意。即便将军无意于奴,亦当好自珍重。”
听及此,董将军略一沉思,垂下泪来。

尔后,奴与董将军回到科尔沁草原,未曾设流水席,依然在众人祝福中喜结良缘,自此岁月简静,一切安好。

很多很多年以后,董将军成了董族长,鬓发初白时,我们听闻,乾坤更迭,大清亡国,迎来曙日。
奴只愿,清晨胡琴悠扬时,开始新的一天幸福。
夫君常伴,族人安好。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