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7春草
武林大会前一个月,武林盟所在的扬州已经集满江湖人士。在这种时候,最热闹的就是酒馆客栈了。也许遇上怪癖满身的老江湖、也许会遇上不晓世的隐者后人。当然,最多的,还是生于此长于此的无名氏。
如若平时的扬州是一碗平静的水,那此时的扬州就是加进了无数武林人士做材料,又被武林大会这把火加热了底部,开始熬粥了,渐渐热起来的水中,一片混乱。生出了各种茶余饭后的嚼头。某某酒馆不小心得罪了个大人物,半日内就化为了焦土;某某小姐不经意邂逅了真命英雄,一封私信就失了影踪;某条花街碰上了个怪脾气浪子,几天不到就散尽了妓女小倌……
真真是乱到繁华。
红河处在一条十字路西北方的一角,岸边种满了垂柳,与北街道间隔了一座极轻巧的吊脚小楼:红嬅阁。
红嬅阁的主要建材便是红木,通体红色。有人说红嬅阁的名字取自红河,但也有人说红河的名字才是取自红嬅阁。据传,红嬅阁已有百年的历史,由前前朝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设计建造,如今,却还几经易手,转到一个商人手中,作了饭店。传说听着是不太靠谱,可这楼的精巧,确实无可挑剔。
现下,有绿的翠翠的柳叶相称,红嬅阁分外增了颜色。在小楼第一层的西南角,有个不大不小的红木舞台,上恰站了个着嫩柳色对襟襦裙镶黄花边的丫头。那丫头看来约摸有十来岁,一双秋水眸里带雾带情,手中捻了朵红牡丹,正咿咿呀呀的唱《圆圆曲》。
饭时已过,得着空站在西北角柜台后的账房先生看着她,目光却是无奈:小祖宗,打早饭后您就开始了,一直唱到现在,这少说也得有三个时辰了,您就不累吗?
嫩柳色唱完了最后一个字,接过小二递来的茶,冲台下福了一遍,一摇牡丹,竟又开了腔。这下,连伴奏的班子都集体叹了气。
账房先生只得又转向同台上那丫头一起来的一位年轻公子。
那公子靠在窗口,看来也是不过十多岁的年纪,着一袭湖蓝色挑白花的长袍,规规矩矩的系着带子,黑发由一根简单的簪子挑着。他不看那账房先生,也不看台上的丫头,目光全融进了窗外的红河里。一手支头,一手举酒盏在嘴边。也是位少说也坐了三个时辰的主。
账房先生翻了翻账簿:嗯,那位公子点的饭菜已经完成使命,租的舞台还在诉衷肠,剩下的,就那一坛女儿红了……看这光景,莫不是已经醉了吧?
账房先生一边苦恼着要不要撵人,一边翻着账簿捉摸用词。冷不防那丫头忽然停了口。
此时还在店中的食客多是被这丫头的歌声绊住的,都停了陶醉换做惊讶。窗边的公子终于收回了和红河水缠绵了半天的目光,放下了喝空的酒盏,起身结账。那丫头转手将牡丹送进了发梢,一福身,急匆匆的就下了台跟上了蓝袍公子。
别过意外于终于得了解脱,褶子都要笑开的账房先生,丫头跟着公子挤进了人群:“诶,白城和,你等一等我呢!”那公子回头看了她一眼,只伸手把她发梢那插得分外招摇的牡丹取下,顺手换上手边小摊上一支女式簪子,付了钱就又转身走了。那丫头冲天翻了个白眼:“喂,白城和,把我的牡丹还我”!
白城和再次回头,面上依旧没任何表情:“不”。
“哼,白城和我告诉你,如果我不跟你抢过来,我就不叫明喜!”那丫头指着白城和喊了声,立刻冲了过去。
白城和的面上终于有了活动,他皱起眉:“你小声点,别闹!再这样,我可不能带你走了,你自己走,被相府再找到,抓住,我可管不着了”。一面说,一面松了手把牡丹给了明喜。
明喜得了牡丹,自是无比欢喜:“我知道啦,大管家”!
白城和转身就走,明喜连忙跟上。一张粉红的小嘴简直停不下来:“喂,白城和,你说说,你要找的那个妹妹白琴,到底和你多大仇?诶,问你话呢,你说,你们为啥会结仇?你们可是兄妹!嘿,大爷,您能不能赏小的一个眼神?我说,你这个人,怎么”……
白城和突然在一家客栈前停下了步子,开了尊口,吐出两个字:“终于……”
明喜听他说了一半,正一头雾水,一个浓妆着藕荷色衣衫的女子却从里面迎了出来,向白城和行了个礼:“主人”。
明喜睁大了双眼:“主人?”你确定,这妖艳女子的年纪看来当白城和的母亲都折辈分好吗!“白城和,我真不知道,原来你好这一口”……
白城和终于赏了她一个白眼,跟了那妖艳女子就走。明喜在原地冲天狠命翻了无数白眼,直到觉得受到侮辱的眼珠终于翻干净了,才冲了进去:“诶,白城和,你们要去干啥,提前说一声,老娘可不要你玷污老娘的眼睛,想想我那美丽的不可方物的娘亲”我这么因为一个吻委身于你……
那女子带着二人来到了一间房内,全程带着安静的微笑。进了房,备好了茶水。白城和先开了口:“迷离,卸妆。”“是。”女子略讶,又行一礼,转身进了屏风后。
明喜眨巴了下大眼睛,更加迷糊了:不是,白城和,你又要唱哪出?嗯,这个果子好吃。不吃老娘都忘了,老娘的中午饭还没吃呢,当时光顾着唱的开心,啥都忘了……哼,白城和,你以为你把碟子都推过来老娘就原谅你了吗?
这时,迷离从屏风后出了来,明喜只看了一眼,手中的果子便掉回了碟中。“迷,迷离?你,你你就是刚刚那个女人?这他爷爷的是个,呃,这他爷爷的是个”?
此时的迷离去了浓妆,现出了原本的剑眉来,看了吃惊的明喜一眼,突然唇角一勾,眯了眯天生邪魅的凤眼:“这位小姐真是美呢,眸含秋水,眉似远山,肤如”……
“别介!”明喜打断他:“妖孽,我哪儿敢跟你比。”言罢,转拍白城和的肩:“咳,白城和,老娘
敬你是条汉子,这面上除了眉毛外没一处像男的的美人,咳。”
白城和终于再次赏了她一个无语的眼神:“他只是我的护卫!你先去外面玩吧,你午饭不是还没吃”?
“哼,老娘才不要和你们呆在这!两个臭男人!”明喜明眸中秋水闪了闪,抢了白城和的钱袋就跑。
边啃着手中糕点边走的明喜有点沮丧,不防肩膀被人拍了下,转身,却见是一个发顶带了粉红纱巾的女孩,“你好!”明喜瞪了眼,拼命咽下口中干干的糕点,差点噎住。弥弥却弯唇微笑了一下:“跟我来”。
啥?明喜拍胸口得手还没放下,卡住的糕点还没下去,就见弥弥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腰带,接着,感到身子陡然一沉,再眨眼,街道不见了。明喜看看脚下的屋瓦,吞了吞口水,瞬间觉得眼花了,脚软了,糕点下去了,快的让她只想大喊一声:“白城和,救命啊!”却被弥弥眼明手快的捂住了嘴:“你不要怕,我叫弥弥,和你一样大。”然后又送来一个微笑。
“迷离?老天爷啊,我这别是碰上狐狸精了吧!”明喜尖叫,眼泪立刻就下了来。
弥弥也慌了:“啊,你别哭啊,你哭什么,我不叫迷离,我叫弥弥,弥漫的弥!还有,谁才是狐狸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