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夏日便来了。学院里的樱花早已落满小树林,满是粉色白色的地上最终还是被灰褐色掩盖去。她娇笑可人的模样也随着毕业考脚步的迫近而无人怀恋。早已被树叶从新填满的枝桠这下一片树荫,偶有光晕闪过也马上被风调皮蛋鼓弄走。
晚樱虽晚,却也娇气。
“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金缕衣的针线早已被工业化勾成呆板的绣品,而我们,这一届的应届毕业生,也被一针一线镶嵌进各大高校的分数线,缠得死紧,动弹不得。这种时候,心底总是夹杂着各种滋味。纵使年少,从未经历过人世艰苦酸涩,但是心里面时不时被这逼迫的针毡一扎,难免隐隐作疼,肿胀不堪。
这个时候的我们,身在盛夏,却何尝不若暖春晚樱一般矫情。
视线从嫩绿得尖锐的树叶上收回,转向深沉的花圃。一丛丛墨绿色的、仿佛跟树木一样有着年轮的灌木缭缭沉寂;盯着久了只觉得那蔷薇科的发黑的刺就会一股脑的扎过来。忽地,一点点轻盈的白色,温润地流淌进了我的眼帘。仿佛是不小心被发现的仙子,那抹白倏地颤了颤,随后又安安静静的蜷缩着。
哦,是校内唯一的一株杜鹃。也需谈不上一株,就只是半个小腿高矮的、花开几朵的一小簇。
不是那繁复的华丽的杂交品种或者西洋的稀罕玩意儿,没有重瓣、没有狭长宛若丹凤眼一般妖媚的花蕊,皎白清丽。只是一小簇,却像星点坠落在一片黑寂的宇宙中,这株杜鹃身前身后的所有的乔木,都是她的背景。在夏季,我是及其喜爱这个小家伙的————她就像一袭青衣的女子,甘愿把大红大紫的花旦们捧大;但是在喧闹过后,也就只有她才能配得上最终的曲篇,素色水袖一扬,一场朝代的大戏才堪堪落幕。高台华阁,金器玉簪,绛唇胭脂,绮罗仙裙,这诸般的繁华盛世,白杜鹃从未一一饱尝,但这些光鲜亮丽,都抵不过曲终人散的结局。而那花,小小的、白白的,是阑阑夜空里的一颗启明星,最先升起最后落去,不与诸多星宿喧闹,不与月亮争辉,轻浅淡雅地划过。
仿佛是苍茫大雪过后的一支青蒿。
指尖落下,极轻极轻地抚弄着这两个指甲盖大小的花瓣。皎洁的颜色不若牡丹“一捻红”,但看着却是舒心的。细密的纹路在光晕的照耀下偶尔显现,娇嫩的花瓣仿佛有些缺水的微微蜷缩起来。清风掠过,一小撮恬淡的花香萦绕上鼻翼,静静浮动。
是那饱蘸浓墨的狼毫,素手描绘青黛山眉。
是那燃尽碎末的檀木,一缕浮烟悠悠行远。
是那白瓷小盏的清茶,一叶翠绿沉浮自得。
这都是我们在繁重的学业功课下生而不可求的。我不敢妄言自己此时此刻会比谁都珍惜着这一株幽芳一方暖阳,但是我一定比此刻之前的任何时间都要喜爱她。
后记:十分感谢各位能在此时翻阅鄙文,羲喜不自胜。羲好杜鹃,念及即刻离校,谨以此文为怀,方忆所安。
愿诸君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