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皇家公主,高贵冷漠。

她说这世上无一人能进驻她的心里。

那日,帝王祈福,公主随行。

庙宇殿堂,清灯古佛。

他一席袈裟裹身,口中弥弥梵音。

她瞧着他俊朗的容颜,不免有些打趣道“大师这等妖孽容颜,伴着这清灯古佛,未免可惜了!何不入了红尘,潇洒自在?”

他却只回“贫僧心中只有佛祖,别无其他!”

她看着他,不满道“大师此话当真?如此,我便看看,这佛祖能留你几时?”

自此,公主便常驻佛寺。

每日看他讲经论法,竟有些不能自拔。

她竟爱上了这个心中只有佛祖的和尚。

她说“大师,我喜欢你!你可否喜欢我?”

他愕然,最终口念佛词“贫僧心中只有佛祖,再无其他!”

他依旧每日诵经礼佛,她则每日为他翩然起舞。

他执念佛祖,她却心念与他。

她说“大师,你一日不喜我,我便一日留这庙堂。你说如此,佛祖会留你么?”

他依旧不语,依旧诵着佛经。


那日,他依旧独自去往湖边练功,却不知她亦尾随而去。

当他沉入湖底那刻,她竟毫不犹豫,跳入湖底,欲解救莫入水的他。

却发现自己根本不会水性。

他将她带离水中,看着眼前女子,曾经高贵的公主,心竟有了那么一丝颤动。

却依旧言道“多谢公主好意,公主且回宫去吧!这佛堂之地不便你一女子久留。”

她早已委屈至极,想她堂堂公主,何事受到如此待遇?却依旧坚持道“大师这话不对,佛祖心中并未分男女,我欣喜他的弟子,心中自是有他的。”

他瞧着她满脸倔强,竟发现有那么些许可爱。

竟不知,他已入了魔杖,注定不能成佛。

回到佛寺,他心再不能平静。

师傅曾言,经书能使人平心静气。

他便执笔欲抄写满卷佛经。

一纸终了,卷上竟无半句佛语。

那卷上竟是她翩然起舞的身姿,她嘴角含笑,眉眼却带着些许忧愁。

他想,她定是为自己而忧吧。

看着画卷上的她,他竟也许明了。

或许在他初遇她那刻起,他便离了佛祖,入了红尘。

他度过如此多的人,结果到头来,却忘了度自己。

妄自己修行多年,却依旧被红尘所扰!

佛祖面前,他一夜未眠。

就在佛与红尘之间徘徊不定。


他跪佛祖面前,声声祈祷“佛祖恕罪!弟子修行数十载,如今却思了凡尘,弟子再也度不了他人,如今只想度了自己。佛祖恕罪,待弟子归来,定去普渡众生!”

一夜思量,他终究弃了佛,入了这万丈红尘。

他匆匆去寻她,终在那许愿河畔瞧见了她。

许愿树上,红丝摇曳。

她就那样蹲在那里,放着手中的河灯,笑着道“大师,你可知我许了何愿?”

他只能摇头,却又闻她道“我乞求佛祖,将你让与我,陪我些许年华!我乞求佛祖,让你对我有那么一丝丝欢喜!如今,你的出现,是佛祖应允了么?”

他只道“我即不能成佛,那便随你一起入魔吧!”

当她听见他的言语时,早已泣不成声。

她说“别担忧,这红尘里,即使你入了魔,我依旧陪着你。”

他偏头问道“你可后悔?这世上万千良人,你却偏偏择了我?”

她眼眸含笑“这世上万千良人,却只有你入了我的心!你可悔过?”

他摇头,盘做石上,朗朗道“佛祖在我心中,你亦是。”

就这样,他与她说着昔日的佛法经理,她看着他俊朗的容颜。

她说,若此生一直如此,她已知足。


那晚,他们约定,从此浪迹天涯。

他自船上接过她手的那刻,他想“即已入了这红尘,即已入了她的心,此生必生死相依,倾其一生,护她安康!”

她笑言“大师,今日怎么如此感人?莫非,你从前,佛前度人之时,就已动了凡心?”

他低头不语,半晌才道“从前我度着他人,如今,我只想度着你我。”

他们一路走了不知多少时日,只知那时春风徐徐,如今满树金黄摇曳。

他依旧一席黄袍袈裟,她依旧红装素裹。

他一路讲经授法,她则一路仗剑随他行走天涯。

她坐与马上,他则手执缰绳为其引马。

她知,他心中从未真正弃了佛祖。

她知,他的心中亦是有她。

她便不恼,她说这样足已。


她说“今日,你可否不去度那世人,只是陪我一日?”

他知,他虽一直陪在她的身旁,却一直亏欠她许多。

他说“即是你的心愿,我便依你.”

那日,他不再是满口佛语的僧人,只是她相依的爱人。

他亲手为她编着花冠,他说“你可信我,终有一日,我心中再无其他,只有你!”

她偏头看着他“我信你。”

他第一次将她拢入胸怀,她却满心苦涩。这个久违的拥抱自己盼了多久?还能持续多久?

他没有看见她眼底的忧伤,她亦没有看见他眼眸的坚决。

他不知,那日,一张圣旨早已入了她的手中。

蕃外和亲,她是朝中唯一一个适龄公主。

唯有她蕃外远嫁,若有不从,他与她皆不能安然而退。

她与他的事迹早已传到帝王耳畔,若她不嫁,他便要获罪。

她伏在他的胸怀,满脸不舍。

她说“大师,我厌倦了你的满口佛语,厌倦了你的一席袈裟。你可记得?当日,你说,你心中只有佛祖,再无其他。我只是不服,看,我今日的成果如何?如今,目的已到,我自是要回我那皇宫,享我的盛世繁华。”

他呆愣着,看她渐渐远离。

他才知,心痛是那满腹佛经也治不好的殇。


自她走后,他便再也不能安心理佛,悉心诵经。

他的满腹哀伤,他自酿的苦果,终究只能自己来尝。

佛曰:前世种因,今世得果。

他不知,她与他缘究竟是对是错?

她对他的情是真是假?

他看着眼前的那鲜艳夺目的花,他记得,她说那花唤作彼岸。

她说,就算有一日,她先行离去,她必定在那奈何彼岸,守在那花丛中等他去寻她。

那她又怎会为了那繁华,弃他与这万丈红尘。

他喃喃自语“如今,我要弃了佛祖,你为何要弃了我。你说,你信我。那么,我去寻你。你且等我!”

他再也不能等,他只想快点瞧见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

一路奔波,他总算抵京。

奈何他凡间俗子,入不了那深深宫门。

他只能站那城墙之外,声声祈祷。

祈祷她能见他一面,他能诉说相思。


他就这样站与城墙之外苦苦等候,却终究毫无结果。

那日,他被一妖媚男子带回一府邸。

他才知,那男子是京中有名的断袖王爷。

那男子见他生的俊美非凡,又一人站那宫门之外,便派人四处打探。

方知他与公主的曲折经历。

那男子说,若他肯相陪他些许时日,他便助他救出公主,成全与他。

他看着眼前举止轻浮的男子,笑道“若王爷肯替我救出公主,事成后,就算随了王爷又如何?当然,贫僧需要看到结果!”

那王爷声声应允。

他知,他一人太过单薄,为了她,利用王爷之力便是首选。

王爷说,公主就要外嫁。

他才知,她并非薄情与他,是保全与他。

他满心欢喜,只得暗自筹备。

那日,王爷告知,公主即将出发远嫁。

他便打算途中劫持与她。

他们一路尾随,看着公主的仪丈慢慢远行。

他只在心中道“你可等我,等我带你去浪迹天涯。这次,没有佛祖,没有世人,没有天下,只有你我。我必许你三千华发。”

还未等他行动,却只见公主仪丈早已淹没在那箭雨之中。

原来,那蕃外蛮夷本就不愿和亲。

索性杀了公主,挑起战端。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奋力厮杀。

他忘了,他曾是一个慈悲为怀的僧人,手中没有半点血腥。

如今,他心中只有她,那个他心为之沦陷的女子。

他想要行至她的车旁,却眼见那车焚与自己眼前。

一切终归平寂,只剩下战役过后的萧条。

他跌坐在地,声声悔恨。

恨自己让她独赴了奈何,恨自己为何不再多杀一些,恨自己为何不再快一些。

他说“佛祖啊佛祖,弟子是诵经不勤么?是度人不够么?是祈祷不够么?还是弟子本就有此一劫,不能与她双双相守。”

他说“王爷,她已死,交易终结。我心已死,自是要回那佛门,替她超度。”


他回到寺中,跪拜在佛祖面前。

他声声祈祷“佛祖啊佛祖!你不是说要度世人与红尘之中么?为何却度不了她?弟子满手杀戮,自知再也成不了佛。弟子只愿,她与那奈何少受些许苦楚,那满身罪孽皆由弟子来受。”

他每日为她诵经超度,却也每日相思入骨。

他说“你且等我,等我赎完这满身罪孽,我便去寻你。碧落黄泉,再不离你半步。”

佛语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可他却在情爱的的道路上越陷越深,苦苦挣扎。那是佛祖度不了的劫。

昔日,她总是笑意盈盈的站与他的身侧。

陪他浪迹天涯,却从未有半句怨语。

她知,他的心中有她,她说那便足矣。

他却一直还在佛与情之间徘徊不定。

如今,她已不在。

这满腹苦涩,只有他自己一人来尝。


他还记得,她进宫前一日。她说,要他好好陪她一日。

他悔恨不已,他竟未听出她话语中的酸楚。

他陪着她乘船游湖,她对他道“我陪你这么多时日,这便是我最开心的一日。你不用整日满口佛语,只有对我的声声许诺。瞧,仿佛这世上再无其他,只有你我。”

他还记得,那日,他们站与石桥之上。

她看着远处水中的一簇娇艳的花朵,兴奋的指与他看“你瞧,那便是彼岸之花呢。你识得么?”

他摇头不知,只听她道“这彼岸花是开在奈何彼岸的,不想今日咱们也瞧见了,你说这不是奇缘么?”

他说这花寓意不好,他不喜。

她却说“若有朝一日,她一人先赴了那奈何。她定会在那彼岸河畔,花丛间等他去寻她。”

不想一语成戬。


昔日种种,就似发生在昨日一样,在他心中挥之不散。

她的每句言语,她的娇颜巧畔,她的聪慧可人,她的一心一意。

他从不曾忘怀。

如今,同样的境地。却只剩下他一人独自捧着她留下红伞,暗暗哀叹。

他喃喃自语“独在黄泉的你可还好?你说等我去寻你,待我赎了这满身罪孽。我便应了对你的诺言,碧落黄泉,只陪你一人可好?”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个繁花似锦的时节。

那日,他依旧去她喜爱的湖边静坐。

昔日,就在那湖边,她每日为他翩翩起舞。

那摇曳的舞姿是那样的动人,纵使那时的他佛祖心中端坐。

他叹,可爱的姑娘,你再也不会为我起舞了。

那往日场景时常就像发生在昨日一样,她虽离去,却还在。

看,她好似又在那翩然起舞了。

他叹息道“你每每罚我在这思你成狂,如今我真的入了魔杖了。明知你不在,却又瞧见你出现,每每到头,却是镜花水月。”


“大师,为何如此感叹?我真真的在这为你起舞,你瞧见我,不识也就罢了,还是盼望我真的去了那奈何?”她如银铃般的声音自那幽幽响起。

他恍然抬头,却瞧见她自远边缓缓渡来。

他嘤咽低诉“你竟还在,如此真好。”

她瞧着他憔悴的容颜,泪流满面。

她说“我知,你定是心殇至极。我亦是如此。如今,我终于能与你偕老,你可还愿许我红妆华发。”

他将她紧拥怀中,他只道“我的姑娘,即允诺你,我又怎会食言?”

那日,她并未出嫁。

她日日求与帝王,诉说他与她的情意。

帝王感叹,遂选了他人替她远嫁。

他那日战场厮杀,她知,却不能见。

她瞧着他心伤,却只能暗自垂泪,一切只因时机未到。

如今,她终于舍了她的毕生繁华,只为随了他的粗布淡茶。

如今,他终于弃了那满殿佛祖,只为许了她的浪迹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