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皇朝乃殷氏天下。康丰五十四年冬月,先皇宾天,太子继位,改元丰祯。

  丰祯五年春,三王叛乱,不过数月便被镇压。平乱后,丰祯帝以谋逆之罪诛杀同异姓王爵共计十六位,受牵连官员不下百十人。不足半月,京畿各处血气弥漫,刑场斩台犹如红漆泼涂,腥臭之味遥遥可闻。此案诛连之广,杀伐之狠乃旷古未有。经此一乱,丰祯帝立威朝野,时年不过廿三。

  许是杀孽太多,尽管丰祯帝后宫充盈,却子嗣单薄。

  丰祯十六年正月初五,贤贵妃诞龙凤双胞。分娩当日天显祥瑞,百鸟徘徊不散齐鸣不息,蔚为壮观。适逢边关鏖战告捷,朝野举手相庆。丰祯帝更视新儿如天赐珍宝,疼爱如眸。赐名承凤谪凰,以应当日百鸟朝凤之吉兆。

  丰祯二十八年夏末,后宫竞传丰祯帝欲择子立储,一时间后宫中暗潮汹涌,人人自危。至翌年春,后宫之乱延至朝野,外戚勾结,朋党比周,终酿大祸。此祸殃及甚广,致使皇五子殷承凤遇刺身亡;皇八女殷谪凰容貌具毁终身难愈;另有诸皇子女嫔妃等受连,致病致伤者若干。丰祯帝大为震怒,贬废嫔妃十三人,罢黜外戚官员数十人之多,引朝野震荡,无人或敢再议立储之事。

  时至丰祯三十三年,皇朝已呈盛世之态,外镇夷狄,内安朝野,一派天下大统之势。然而,在繁华之下却是暗流隐隐。

  眼看就要过年了。虽说还是腊月前儿,可皇城各处皆是一派喜气洋洋。照旧习,丰祯帝自新年正月初一起停朝五日以示君民同庆,辞旧迎新。后宫之内各宫妃嫔皇子公主皆翘首以盼,期望五日节庆里能在君前出头露脸,或沾得雨露,或承得恩赐。所以在年前,各宫各殿都忙不迭地筹备着过年的事宜,变着法儿地想拔得头筹,恨不能拆房子砸墙重新布置一番。

  与各宫张灯结彩花样百出不同,允凤宫内除了宫门前悬挂了两盏红纱灯笼,其他皆与平常无异,丝毫没有备节的喜庆和忙碌,素雅恬淡中隐约透着一股超然之味。

  殷谪凰一脸淡然,丝毫不为后宫中的热闹喧嚣所扰,随性却不失优雅的侧卧在南窗下的软榻之上,闭目假寐。

  这时有宫人俯身说道:“主子,贤妃娘娘差人过来,问您今年的生辰宴打算如何料理?”

  殷谪凰微微抬目,“让人回母妃,就说今年在允凤宫设宴,请兄弟姐妹一起乐呵乐呵。京中贵戚年岁相仿者择优相邀,平辈间多联络联络。此等琐事便不劳母妃大人操劳了。”
  
  宫人颔首称是,将话传了下去。
  
  稍过片刻,殷谪凰恹恹起身,抬手拢拢发髻,“备笔墨。”
  
  殷谪凰随思随写,字迹工整风骨卓然。书罢,待墨迹干洁将其折合交予身旁宫人,“将名单送至我外祖府上,请他老人家多方探听,择人品尚佳且思维聪敏者回告与我。”
  
  宫人领命而去,但尚未出宫门便迎了一老者进来。
  
  “我的心肝儿哟!”老者虽然白发如雪,却不见老态,精神睿泽,“快快快,让外公瞅瞅,哎哟,我的心肝儿哟,你可把外公想坏了哟。”
  
  “外公,这是哪阵风把您吹来了?”殷谪凰边说边上前相扶,挽着老者的手臂亲热的并坐在软榻上。轻轻丢了一记眼色,随侍的宫人心领神会,不多时茶水点心和时令鲜果便一一备妥,放置在案几之上。
  
  “我的心肝儿哟!今年生辰来外公这儿,外公家里有好看的。”老人挤眉弄眼笑得神秘兮兮,透着几分顽童般的天真。
  
  “外公的好意,孙女儿心领了。只是今年另有安排,怕是只能改日去看了。”殷谪凰柔柔一笑。
  
  老者闻言瘪着嘴,故意偏头不去搭理殷谪凰。
  
  殷谪凰挑挑眉,伸手接过宫人递上的名单,“外公,孙女儿过了生辰便十八了,也该择婿了。这有个名单,外公要帮我好好挑挑。”她边说着边将名单塞到老者手上。
  
  老人低头看看手中的纸张,又抬眼看看殷谪凰,神情不由严肃起来,“心肝儿,你只是要择婿这么简单吗?”
  
  殷谪凰安抚的排排老人的手背,“外公放心,真的就这么简单。”
  
  老人微微摇头却没有再言语,只将那纸名单仔细收好揣到怀中。
  
  “外公难得来看我,今儿就在我这用午膳吧。您不是最得意鸢丫头的手艺吗?今儿就让您心满意足,您说好不好?”殷谪凰撒娇的拉扯着老人的胳膊,逗得老人眉开眼笑。至于先前的严肃,似过眼云烟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