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卿相
清明时下,乐游原上,孤坟青烟,袅袅凄凉。听声传,牧笛歌谣:
乐游原上妓如云,尽上风流柳七坟。
可笑纷纷绍绅辈,怜才不及众红裙。
清酒三杯,以吊前人,前人谓谁,“奉旨填词柳三变”。
柳永,字耆卿,家中排第七,人称“柳七官人”,年少随父宦游至东京。柳永善词赋,通音律。年少多才,丰姿洒落。胸中有墨,不书绍绅之文;笔下有才,亦不交友论道。风流人物自是风流去,穿花街,走柳巷,醉卧红颜膝作枕,赏花赏月赋新词。东京名姬,无不敬慕。有歌谣:
不愿穿续罗,愿依柳七哥;
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
不愿千黄金,愿中柳七心;
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
流连朱楼,亦得红颜三两。
柳七之才,力压相士,近侍官员,亦多仰慕。神宗年间,政清人和,凡一才一艺之士,皆可入仕。柳七恃才,不交卿相,不通人情,遂无人引荐。古之文人,学优而仕,柳七亦然。暮春科举,才高八斗,却未入金榜,缘是曾作“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天子下旨“刘永不求富贵,谁将富贵求之?任作白衣卿相,风前月下填词。”
名落孙山,仰天长笑,世人皆俗,惟我独仙,也罢!也罢!做个奉旨填词柳三变,遂更名三变。此后放旷不检,以妓为家,执“奉旨填词柳三变”手板,凡有词作,皆以“奉圣旨填词”落款。
数年如此,有一知己,曰赵香香。某日入睡,梦得玉旨。仙乐已旧,欲易新声,特借仙笔。黄粱一梦,梦醒之时,香汤沐浴,谓香香曰:“欲上天宫填新词。”言毕即死。柳七一生白衣,积蓄全无,众名姬制衣买棺,葬于乐游原上。
余爱柳永,下作文赋,凭吊七哥。
柳七赋
天禧元年,风流三变。科举入仕,时运不济,名落孙山。一阕旧词,尽失仕途。花巷柳街,风月沉靡,醉卧玉膝,醒听乐府。红袖添香谱新曲,挥毫填词为名伶。庙堂虽高,不及朱楼之趣;江湖虽闲,不及白雪之雅;天下虽大,不及温柔之乡;青楼虽糜,亦有知己红颜;名妓虽艳,亦有怜才惜才;红妆虽俗,亦有添香红袖。天子弃之,才子妒之,白丁羡之,我自白衣,身处浊世亦为仙。
本文改编自冯梦龙《喻世明言》,柳永史书少有记载,遂难寻其一生。依据野史正史改编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