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是萧逸亲封的长安君,就可能以大余为尊,告发我也说不定。“公子,公子?”小二将我从神游物外拉回现实。我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捋捋眉毛。“什么事啊。”“看公子在这儿枯坐了许久,想必茶也凉了,不如我去给公子再倒一杯吧。”小二谄媚道。“不必了,我这就走了。”突然想起手中还攥着茶杯,便放下残茶浅盏,径直走向楼梯。“那个······公子!”小二亟亟叫住我。“又什么事啊······”我心想,虽然曲江阁是大酒楼,服务好,但有时候小二也蛮烦的。“公子这一桌酒菜未动分毫的,我们唯恐上头怪罪下来啊······”小二战战兢兢道。我一愣,才想起前朝也有这么个规矩,酒楼里不可过量浪费粮食,否则要罚一个什么税。“是这么回事啊。”我喃喃道,“那这些你拿去给厨房的分了吧。”“谢公子体贴我们这些做杂工的。”小二忙应道,转身就要去收拾。“哎。再跟你说个事儿。”突然想起来点什么,便叫住小二。“不知公子还有什么事?”“若是有人问起,你别说我来过这家酒楼。”小二低头想了一会儿,细声细语道,“公子莫叫我难做啊······”


  不明白这哪里难做了,寻思着,曲江阁是京中官员常来往的地方,自然有人在此商讨政事,也有谋反之人以此地作为内用,但终不能得偿所愿。近百年来曲江阁能根基稳固自然是有它的原则的,如此叫小二难做也说得通了。“想来不会有人问的。”我为低眉顺眼的小二打气道,“我不过是在京中盘桓几日,顺道寻访旧友,不想叫他知道。如此便没什么了。”说完,我继续往楼梯边走。路过窗子,隐约看到一抹青衫,有些熟悉。今日是眼花了么,尽看见些似曾相识的。
========================
第二章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将近半个时辰,终于憋不住起床了。太阳还是太阳,天空还是天空,我吧······


  算了。我垂头丧气地去打盥洗水。昨个儿,就在昨个儿,我去参加春闱了。虽然春闱是我天朝几乎所有奋发向上好少年都向往的,但是,也是比较残酷的。春闱就是殿试,说白了就是考试,考试肯定是得有监考官啦、坑爹的试题啦、以及交白卷的少年的,文章必须是八股文,还得合阅卷官的胃口,不过我并不是单纯地去参加,所以不用顾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但我之前又说过了,凡事皆有不幸。就在我坐下的那一刻,我才想起来:乱写和交白卷是要被主考官拉到小黑屋去喝墨水的。我当时就呆了。其实这个陋习自古有之,但鉴于选拔人才的方便,还是一直保留到了现在。彼时,我顾左右却不能言他,心口似塞上了一块黄山奇石,塞塞复闷闷。我幡然大悟:为什么,萧漠寒让我给主考官递情书。套用一句经典的戏文:那一天,我终于回想起,曾经一度被萧漠寒支配的恐怖,还有,那被囚禁于作死边缘当炮灰的耻辱。


  天亡我也!


  浑浑噩噩地盥洗完,我准备在院子里散散心。还没迈出门槛,就撞上了个什么柔软的东西。


  “你作死啊是不是!”依恬揉着脑袋怒吼道,“出门也不看路的啊!”


  “我哪晓得是你?”我按着半边被门琐子撞到的脸,委屈道,“我······话说我刚才好像踩到门槛了…会不会不吉利?”


  “不吉利你妹的!”依恬面目狰狞,“不晓得是我?什么意思?晓得是我的话撞得再狠一点?”“对、对不起啊······我尽量让自己的道歉显得真诚一点。


  “喂,干什么啊?”前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依恬拽到了门外,正亟亟向前院走去。“作甚邪?”我说得文雅一点的。“不作甚。”依恬将我推上马车,边上的车夫冲我扬扬眉,我白了他一眼,又瞪了回去,马车夫这才默默的转过头,看向别处。“还能作甚,去九陌看榜子去。”依恬也踩上踏板道,“早点去,要不到了中午人就太多了。”“榜子?什么榜子?难道是…春闱的成绩?”我支吾问道。“废话。不是那个是什么?”依恬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扬声对车夫喊道,“快点儿啊!”“咦?不是昨天才考的么?”我十分不解,“怎么今天就出来了?”


  我还想问,却被依恬的一个包子堵住了嘴,“早饭赶紧吃。别费话了。”介于有依恬的忠告,嘴里又塞着包子,我点点头,默默地妥协了。


  九陌喧,千户启,满袖桂香风细。还是坐在马车上,喧嚣声便如潮涌之势向我袭来。未曾探窗察看,也能凭着强大的即视感大概勾勒出,一幅争看登科及第者名姓的热闹场景。但,我并不关心。


  依恬的院子在长安城西,九陌在东南。京城的交通固然发达,可碰上传胪,交通再强大也会力不从心,群众的力量是很大的,况且,还需得加上数以千计的举子,在这个时候堵车乃是正常的。在马车上颠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了九陌。半个时辰,搁在以往够我做很多事情,更何况早上的半个时辰。如果莫名其妙拽我起床的是慕连贺,我还能以长姊的名义教训他:“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打搅阿姊是越礼,汝可知?”


  但是,这次打搅我的不是慕连贺,而是依恬,我也不是被拽起床的。


  “你能不能不要用那种眼神瞥我,好像我对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依恬欲语先迟了好一会儿,才清清嗓子,俨然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诚然,没有的事。”我默默地将剩下的包子皮拿油纸袋子裹好,低声道,“有没有水,这个包子······好腻。”


  “一个包子居然吃了半个时辰······车上没有水,待会儿再找人给你买。”


  “······”


  沉默了片刻,我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两天有些反常?”语毕,舔舔嘴唇又补了一句,“譬如我昨天去殿试,寻了半天没看见考官,最后发现根本没有考官。你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