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然闯进来的男子让风吟雪心生厌恶,垂下头,沉默不语,也不打招呼。南门箫寒见风雪面露不悦,便主动介绍道:“这是我大哥,南门暮。”言罢又对他大哥道:“这是风吟雪风姑娘!”
“幸会!”南门暮拱手,脸上笑意不减,“听下人们说风姑娘受了伤,风姑娘身体可还好?”
风吟雪微微抬起下巴,点点头,仍旧不言语。见状,南门暮轻咳了两声,转过身问道:“风姑娘是受了什么伤?难道是中了毒?”
南门箫寒点头,面露尴尬之色,道:“中了蕴诗阁主的竹针……”
“难怪!我想二弟在哪儿救得风姑娘,原来是在蕴诗阁。”他语中意喻犹深,道:“原来,咱们都是‘同道中人’!”
“大哥……”南门箫寒解释道:“害风姑娘受伤皆因我的不是,若不是我,想必风姑娘已经夺得箫谱了!”
听到“夺”字,风吟雪心中不由地燃起怒火,辩解道:“你们是为了夺箫谱,而我不是!”语气冷如冰霜,听得南门二位兄弟怔了怔,南门箫寒面上的尴尬之色一闪而过,笑道:“是与不是都是我让风姑娘中了竹针,我便要去给风姑娘讨来解药。”
“二弟说得倒轻巧,蕴诗阁解药可是那么容易求得?”南门暮狡黠笑道:“不要说成百上千的人至今为止还没有能近得了蕴诗阁,况且现如今蕴诗阁已被灭门……”
“什么?”
“什么?”
几乎是同时,风吟雪和南门箫寒发出同样的疑问,惊愣地望着南门暮,又齐声问道:“蕴诗阁被灭门?”
面对二人这样异口同声迫不及待地惊问,南门暮并不着急回答,踱到桌前倒了一杯水,不紧不慢地抿了两口,这才慢悠悠说道:“是啊,今早城中的酒肆饭馆内皆在谈论,说是蕴诗阁被一夜之间灭门。”说到此处南门暮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像饮一杯浓烈的酒,饮罢放下杯子,转过身,目光眺望窗外,清凉的风吹动他鬓边两束发轻轻飘动,湖镜投影的光晕照在他俊毅的脸上,面上虽神色怡然,一双幽目中却有像风拂过湖面的波澜。
风吟雪和南门箫寒几乎都不敢相信,成百上千的武林中人都近不了身的蕴诗阁怎么会被一夜之间灭门?武林中竟然出现了如此武功高强之人!显然箫谱已被此人夺去,看来江湖以至敉雪国将要有一场浩劫了!
二人皆是眉头紧锁,南门箫寒不甘箫谱落于他人之手,对这个夺谱之人更是好奇。但他深知,不待他闲梦居出手,武林中自会有各大门派及江湖侠士去找那人夺取,估计那人对付夺谱之人都没空呢,哪还有时间去研究谱子!所以,他并不是十分忧心。
然而风吟雪却不一样,她到底是敉雪国公主,父王性命的安危、敉雪国的存亡,她身负重任;还有师命,务必要保护好箫谱,她怎可让师父失望!
可恨她手脚不能动弹,又忽遇这样的变故,她焦心万分,又甚感无助,若不是南门暮在旁,她一定会求助南门箫寒,但是这个讨厌之人又偏偏在一旁不肯离开,她只得缄口不言,无论心中已是怎样的波涛澎湃,但面上依旧还是冰冷淡漠。
“呵,又有好戏看了!”南门暮敛了眺望窗外的目光,轻佻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大哥说得哪里话”南门箫寒看了风吟雪一眼,知她有话要对自己说,便对南门暮客气道:“大哥一路辛苦,是该去歇息歇息了,其他的事就由我来解决。”
“好!”南门暮拍拍南门箫寒的肩膀,勾唇笑道:“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二弟,蕴诗阁新上任的阁主,二弟有时间可得去拜会拜会。听说这位新阁主可是喜欢结交好友呢。”言罢,拍了拍南门箫寒的肩膀,转身之时目光扫过风吟雪,爽朗笑道:“二弟可要好好照顾风姑娘,我可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听到“喜酒”二字,风吟雪的心无由地颤抖了一下,猛然抬起头一双冷眸射向南门暮,却见南门暮已经转过了屏风,而南门箫寒并没有辩驳南门暮的话,拱手目送他离去。
房间凝重的空气仿佛一下子舒畅了,稍微放松,风吟雪便又咳了起来,南门箫寒急忙跨到床前,俯身为她拍背,一面问:“要不要把窗户关上?”
风吟雪摇摇头,目光转向床前的桌子。南门箫寒会意,急忙去倒来水,“慢点喝”他体贴道,一只手轻拍她后背。
一杯水喝完,她才觉胸口内的气息顺畅了一些,柔弱的声音道:“带我去蕴诗阁……”
闻言,南门箫寒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依然宽慰道:“你先好好歇息,明日咱们便去蕴诗阁,去会一会那位新阁主。”
“多谢——”风吟雪由衷的说出这两个字,微微颔首,长吁了一口气,双目轻合。
南门箫寒见风吟雪疲乏,便也不再打扰,俯身为她掖好被子之后退了出去。

翌日,南门箫寒环抱风吟雪同骑一马,二人到达竹林时已是太阳偏头。驰马继续前进,竹林深处渐见一条清河,顺着河水而行,不足百米,宽阔的河水渐渐成了潺潺小溪,蜿蜒从竹林间流入。清澈见底的溪水倒映着两旁的竹影,绿影清波,汩汩流淌。
南门箫寒勒马缓步沿着溪水往竹林深处走去。阳光斜照,清风逐浪,鸟鸣莺啼。走了许久,溪水渐渐变得广阔,几乎已不是小溪,而是一片湖泊。抬眼望去,一片粉荷映入眼帘。静波荷塘,荷叶千株,浓翠映心,荷香盈荡,重荷中央,画亭古栋,依桥而去又是一座用竹子搭建的碧色阁楼。
竹扉篱墙,庭院寂寂,红花正艳。南门箫寒下马,将马拴在竹上,踱步上前,行至紧闭的竹扉,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叫门时却见一名布衣男童正从楼廊上下来,看到南门箫寒笑眯眯地走上前,“这位公子有何事?”
“在下南门箫寒,只因朋友中了前阁主的竹针毒,今日特来向新阁主求解药。”南门箫寒弯腰拱手道,言罢,起身抬眼处看见阁楼门楣上的刻字,不禁念出声,“蕴诗阁……”
“哦,原来如此!”男童道,神采得意,“中了前阁主的竹针毒,怎知我家新阁主就会有解药?”
“既然都是蕴诗阁主人,想必不管是前阁主还是新阁主,都是有解药的!”南门箫寒道,音未落,忽然点足飘然而起,翻身掠至马背,转眼之际便将马背上的风吟雪揽入怀中,翩然抱起,飞身掠过竹篱。
“喂——”男童大喊,拔腿追了进去,一面大喊:“公子,有坏人飞进去了……”
男童音落之际南门箫寒已是落身在阁楼的廊上,翩若惊鸿的落姿并未惊动怀中人儿一分一毫,两个臂膀犹如结实的港湾一样。待落定,他径直踏进门内,款步踱到桌前,将怀中的风吟雪安置在桌前的椅子上,还未直起身子,只觉身后一阵清幽的香气扑来,随即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这位公子轻功了得呐,抱着位姑娘也能这般快,实在令本阁主佩服!”
南门箫寒缓缓直起身来,而风吟雪幽冷的目光早已落在了迎面而来的人身上,脱口而出道:“蕴诗阁主可是你杀的?”
这样直截了当的问话使得南门箫寒面上一惊,但随即迎上前,躬身拱手道:“在下南门箫寒”说着看向一旁的风吟雪,“这位是在下的朋友,风吟雪风姑娘。只因七天前中了前阁主竹针之毒,所以今日前来叨扰阁主,希望阁主能赐得解药,还在下朋友自由之身。”
说完这些话,风吟雪一双迷蒙的美眸惊愣地望着南门箫寒,她万万没有想到,从还未进入阁楼到现在,南门箫寒口口声声皆是为自己求得解药,而自己,似乎更是在意到底是谁杀了蕴诗阁主?晨帝箫谱如今又落入了谁人之手?
解药?似乎从一开始,她都没有相信过这位所谓的新任阁主会有竹针解药!
“南门箫寒?”面前的新任阁主惊喜道:“莫不是闲梦居的二公子——南门箫寒?”
“真是在下!”南门箫寒再次拱手道。
“澹台还诗!”新任阁主自报家门,熟络地道:“南门兄不必客气,直呼我名讳即可,这位风姑娘也不必客气。”说着邀南门箫寒上座,“南门兄请坐,尝尝我刚沏的珍露茶。”
南门箫寒也不客气,二人皆落了座,澹台还诗顺手拿起桌上的竹绿茶壶,一手翻起叩口的竹绿茶盏,倒了两盏,推到二人面前,亲和地道:“尝尝——”
“果真是好茶”南门箫寒深吸一口气,赞道:“还未品尝便已嗅得幽香的味儿了。”说着端起茶盏,看着盏中的清碧之色,道:“嗅这香味该是荷花的幽香,可是这茶色又是翠竹的颜色。”他朗声笑问:“澹台兄,你就别卖关子了,这到底是什么茶?”
“南门兄先尝尝……”澹台还诗为自己斟满一盏,轻轻抿了一口,抬眸之时余光扫了一眼一直静默不语的风吟雪一眼,温和笑问:“风姑娘怎么不喝?担心我会下毒吗?”
即便是自己胳膊能动她也不会喝这种奇怪的东西,谁都知道敉雪国盛行喝酒,老弱妇孺几乎都能喝上几口。尤其是腊月寒冬之际,不管是官宦商福,还是寻常百姓,家家户户都设火坛,家家户户也都在火坛檐上热着酒,无论是谁,外出时喝上一杯火辣辣的热酒,回来后亦喝上一杯,体内体外便都是暖烘烘的。
“澹台公子是哪里人士?”风吟雪答非所问,偏头投去幽冷的眸光。
“呵呵”不待澹台还诗回答,南门箫寒尴尬笑道:“风姑娘胳膊和腿皆中了竹针,所以手是动不了的。”
“是在下失言了”澹台还是拱手施礼,怜惜道:“风姑娘怎么这么不小心?”
“倒不是风姑娘不小心,而是我‘暗箭伤人’了。”南门箫寒道,愧疚地看了依旧静默不言的风吟雪一眼,讲述道:“倒是我跟风姑娘有缘,一起来蕴诗阁夺箫谱。风姑娘自是武功高强,对付蕴诗阁主的竹针是绰绰有余,可不料却中了被我挡回去的竹针……”
“哈哈……”听到此处澹台还诗大笑,“真可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原本这样荒谬的行为就让风吟雪可气又可笑,现今南门箫寒又当笑话一般讲给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陌生人听,风吟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她终究不屑多言,只是一副冷漠的姿态闲听他二人随意调侃。
“所以说,风姑娘中了竹针我便是要负责的了。”南门箫寒悠然说道,起身行至风吟雪身旁,揽袖端起她面前的茶盏,温柔的声音如窗格吹进的徐徐细风,问道:“这茶想是已经凉了,来,我喂你喝。”
“南门兄真是体贴!”澹台还诗迷蒙的眸光定在南门箫寒持盏的手上,神色突然变得严肃,道:“我澹台还诗没有灭门蕴诗阁,更没有夺得箫谱。南门兄和风姑娘可相信?”
这忽如其来的严谨问话让南门箫寒和风吟雪同时一怔,南门箫寒持茶盏的手顿在了风吟雪唇边,但是这样惊诧的神色不过一闪而过,南门箫寒敛了持着茶盏的手,将茶盏放回桌上,转身回到座位上,同样严肃的神色,笃定的语气道:“信,我相信!”
“那么风姑娘呢?”澹台还诗依依不饶道。
“信!”风吟雪的声音清越飘渺,听得似乎没那么真切,但是这样的声音宛如一股清风将房间内沉闷的空气吹散。澹台还诗眉眼间轻凝的一抹忧愁也化了开来,清亮的声音道:“多谢两位还可相信我,我澹台还诗是交定二位朋友了!”说着他站起身来,“请二位稍等片刻,既然风姑娘不喜欢喝茶,那就待我去取来风姑娘喜欢喝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