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花邱闭住眼,脑海里仿佛排山倒海的浮出一些画面,画面中他紧紧拽着一个女人的衣角,女人嘴里不停的说着什么,而自己却在女人希冀的眼神中送入了这座九霄山。

       那不是梦,是久远到不能再久远的回忆,却如梦魇一般时常出现在脑海中,每每想起都令他出一身冷汗。那时的花府就如现在的九霄山,逃出一道就又有一道囚笼等着他,还枉送几条人命。

       花邱还记得小时候有个玩得特别好的伙伴,是隔壁卖豆腐的陈婶儿家的儿子,叫阿尤。他们没有见过面,却时常偷偷在花府后院的穿了个小洞的一堵到谁家的小孩儿偷墙壁两遍玩耍。      

      花邱每次都给阿尤带好吃的点心,而阿尤就给花邱讲讲外面的世界。讲到谁家的小孩儿吃了松鹤楼的碧螺虾仁挨了打,讲到哪家茶楼的说书先生讲的武松打虎最精彩,讲到今年在苏州举行的刺绣大赛中谁拿了头彩,讲到他今天在街上遇到一队坐着马车从长安城来的大商家......   

       阿尤还讲了好多好多,花邱每次听到阿尤给他讲故事都仿佛自己亲眼看到一般,还总夸阿尤比茶楼的说书先生还要厉害。

       谁又去想他连说书先生讲了三百六十五遍的武松打虎都没亲耳听过。

       可是后来,阿尤死了。

       阿尤被自己害死了,那个他最珍贵的朋友。

       那天他们同往常一样在围墙两边聚会,花邱给阿尤准备了好多吃的,有桂花糕,松鱼糕,有枣泥糕,有醋鱼东坡肉酱排骨狮子头,馋得阿尤口水直流。

       结果正当花邱将最后一道菜通过小洞递给阿尤的时候,墙壁那头传来阿尤的疼叫声,花邱看到有几个乞丐在抢自己给阿尤带的吃的。

       乞丐以多欺小,将阿尤一阵拳打脚踢,弄得浑身是伤。看得花邱一个劲的心疼和悔恨,终于忍不住打开了后院的门破例出了苏府。

       花邱将阿尤偷偷的带进自己的房间,找来药箱给他上药。阿尤一张白嫩的脸上到处是口子,额头上也大包小包起了好几个,花邱一面涂药,一面伤心的流下泪水。

       直到大部分的药都上好了他也没有发现,坐在自己面前的阿尤神情有些不对头。阿尤瞧见花邱墨黑的瞳孔,只一眼便被吸了进去。身子开始发热,面色愈发潮红。

       花邱手指一触在自己的肌肤上,便引得他浑身发颤。阿尤比花邱大两岁,却比花邱矮了一个头,坐在花邱的床边才到他胸膛。

       花邱弯腰给阿尤胳膊涂药,没想却被阿尤的手一拉跌在了他怀里。阿尤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花邱的脸,花邱被吓着挣扎着起来,却有被阿尤的两只手紧紧抱住了腰。

       那年花邱才不到八岁。花邱望着抚摸着自己身体的阿尤,产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情愫。

       这是他第一个接触的男子,细嫩柔软的嘴唇吻胡乱的吻在他的耳垂上,他忍不住低吟一声。

       他不懂阿尤在对他做什么,更不懂阿尤痴呆迷茫的盯着自己的眼睛是为什么,就连阿尤突然从自己身上滑下死去的那一刻,他也不明白到底在哪里出了错。

       后来,花邱真的变乖了,整天呆在家里读书习字,还会时不时的往后院的一口作废的枯井里扔几块桂花糕。

       整个花府,没有一个人知道有一个胡阿尤存在,只晓得隔壁豆腐摊子的老板家里丢了一个孩子,哪里都找不到。

      明若看着花邱出神的模样,疑惑地叫了声:“小痴呆,在想什么呢,想得魂儿都丢了!”哦!明若终于记起来,原来“小痴”这个名字是这样得来的。

       她轻笑一声,一伸手,床沿上的衣服便整齐的套在了自己身上。“

       也罢,只要能待在你身边就够了,爱或不爱,无关紧要。”爱或不爱,无关紧要。真的无关紧要。至少,不要只剩一个人。

       那些落寞的神色消失,一缕阳光透过泛黄的窗纸洒了进来, 明若扬起嘴角,妩媚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