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的思维中,这个世界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叫人感念和思痛的东西越来越多。比如雪。
  雪,是大自然的产物,是季节轮回的杰作,和一年四季中的风、雨一样。在我粗浅的印象中,它是世上最庄重最富有诗意和灵性的覆盖物。那些神秘的字眼:“幸福、安康”,都应该与雪有关联,因为雪是伴随一年的尾声临近这个世界,于是,让我又想起了年,过年,也成了雪的最后归宿。
  雪,极神秘,又是那么地无一丝的做作,铺天盖地的挥洒自如,庞大的包容一切喧嚣而归于沉静。纯银世界安谧宽容的光芒,是浑然天成的碧色绝尘,巍峨澄明的雪,引领人类走向新的梦幻希冀。
  童年雪的世界里,北风吹进冬日,雪就溢满我的生命,那时候的雪,常常将它幻想成大地上丰盈稻谷碾磨的面粉,因为有它,就有了白色丝滑的面条,有香喷喷的葱油饼吃。也许是因为,那时候大地是贫穷的原因,孩子们幻想的雪花就是白色的收成……
  而今,大地上的面粉多了,我们不再把饱食一顿面条和油饼作为一种奢望,可是,在人类赖已生存的大地上,却失去了那当初洁白的相儒以沫的真诚呵护。
  还是那时候,每当冬天来到这个世界,首先盈入眼帘的就是那片银白,一个冬天,都会有几场惊心动魄的大雪,还有时候连续地下,那不分昼夜的飘洒中,老人们用挂在嘴边的微笑说:“瑞雪照丰年啊!”
  天凛地冽,银装素裹。于是,让我想起了主席老人家的那段名篇《沁园春雪》:“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馀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那曾经盛大的雪况,现在忆起来,可以用他老人家的那句词来形容“俱往矣”的悲壮,因为的确成了一段往事。如今的孩子们,看了此篇一定心里要问:“那塞北的雪,真的有那么大吗?”
  是的,不但大,而且美!
  多年之后,生活在都市的我们,即便是常常光顾曾经生活过多年的乡间,在心灵深处却不得不问这样一句话:“我们当年的雪哪里去了?”
  当年的梦想,吃着热气喷喷的面条,品尝着葱油饼的日子,今天都一一成为我们的现实。时间在悄无声息的时代变迁中印证了这一切。可是,另一个事实也告戒我们:“曾经有过的,而今却没有了。”就是雪。
  无论是北国的都市,还是沃野的乡村,稀稀落落凋零的白须,如一个垂死老人哀伤的眼泪,给大地最多就是留下薄绵的一层,被风轻轻一吹,消陨得无影无踪。那不能称为雪的雪,无疑只是雪的形骸,是垂死前的无奈挣扎。
  由雪的凋零,我们留意到了冬的憔悴,地温的爬升,北方三九寒天化露的冰水被风一吹,干裂的地表,空气的浮躁;河流、山川的变迁。只要你在任何的季节里,眯起眼睛,都会在尘埃中分辨出大大小小颗粒的阴影……于是,我们断定,冬日里白雪的凋谢只是自然表象中的一个信号,随着纯净净白的逐渐稀疏,人类地球上美好的东西也就越来越少。
  我们物质世界的增长,人类在创造自然财富的同时,也在破坏着自然的宝藏。一切的规律似乎都在消解着,也包括,季节、生态,甚至人类本身的价值、信仰,以及艺术等等……我们为了消灭贫穷,同时消灭贫穷的背后也在消灭着我们自己。
  此刻,一丝沉重的不安感掠上了心头,透过冬天老人背后那双阴郁哀怨的眼神,我仿佛看到,那些逝去的和还将要逝去东西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