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谪凰捋了捋衣摆,抬手端起酒杯,将杯中的果子蜜一饮而尽,“果是好滋味。”她轻笑着放下杯子转身推门而出。

姬悱恻硬生生地将自己的屁股按回椅子上,咬紧了后槽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若是一开口会是怎样的下场。姬悱恻恨恨地连饮了数杯,倒是没想通殷谪凰是如何算准了他会来,又是为何如此笃定的守株待兔。

姬悱恻敛了敛心神,不意间透过雅室未关的门看到殷谪凰竟又坐回了先前的位置,倚着栏杆,向外张望,似在等什么人。姬悱恻不由起了好奇,来了兴味。他自顾自走了过去,探身向外张望,却只见街面上人影寥寥,无甚奇特。

就在姬悱恻打算回身之时,远处一匹骏马风驰而至,停驻在窗下。马上之人穿戴清雅,湖水绿的绾带束发,横插紫翡镂凤钗,抬首挑目,羽睫翻扬,嘴边带笑,端是一副清风无语、羞煞春光的模样。

马上之人蹬鞍踢凳,旋身跃至二楼窗外,一手握住栏杆侧身相靠,一手自怀中取出一柄珠钗,径自插到殷谪凰发髻之上。复而端详,翻身跃进楼内。他抽出腰间折扇轻抬殷谪凰的下巴,动作风流不见轻佻,眉宇欣然一派潇洒。“果是漂亮。”

殷谪凰抬手压去他的扇子,自发髻间将珠钗拔下,拿在手间端量。发钗造型简单,不过几朵梨花堆叠,通体银白、隐隐流光,左右翻转间溢彩耀目,不知是何物所做,绝非珠宝玉翠这般。

“这是用了一只合掌大的鲍贝所制,从头至尾整取整雕,算不得什么稀罕物,只当给你做个玩意儿。”他如此说道,轻描淡写。

姬悱恻在一旁却是嗞嗞咋舌,虽未近前细看,但以他经商多年的眼力,此物绝非一般般的玩意儿。且不说合掌大的鲍贝并非常见之物,单就这雕工细活也不是平凡匠人所为。此钗若放在市面上少说也值个万把两的银子,端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物件。

殷谪凰倒没有什么反应,只笑笑不语又将贝钗插了回去。那人瞥眼看了一下姬悱恻,倾身问道:“他是?”

殷谪凰浅笑道:“这位是护国公姬悱恻。”

“原来是护国公,久仰大名。在下花辞凤。”他语毕朝姬悱恻抱拳一笑,顿时让姬悱恻炫了头目。

世间怎会有如此艳嫣之人?索尽枯肠,终有“惊鸿”一词方能表他七分,尚有三分无以言表。

花辞凤亮明了身份便不再搭理姬悱恻,全幅精神都在殷谪凰身上,于他眼中似乎殷谪凰便是天下间最美丽的女子,那道伤疤全然不存。两人相坐笑语嫣然,自成一方天地,生生没有姬悱恻能插足的地方。

这郎情妾意的风月场面顿时让姬悱恻怒上心头,恨得牙根痒痒。他愤然拂袖回到雅室,咣当
阖上室门,愤愤连饮。姬悱恻咬牙切齿地念着花辞凤的名字,大有一副要将人拆骨嚼肉的架势。

“花辞凤,花……辞……凤……?”姬悱恻忽然迟疑,这名字怎生如此耳熟。突然,他一拍桌面,“花辞凤!”

姬悱恻似是想通了什么,复又推门而出,“你是东海花家堡的花辞凤?”

花辞凤对姬悱恻的去而复返蹙眉以对,但碍着面子还是起身相迎,“在下不才,老家确在东边做些海运生意。小本买卖,不敢与爵爷相较。”

姬悱恻不以为然地撇嘴,“你家若是小本买卖,只怕世间无人敢称商贾。”姬悱恻上下大量花辞凤,心道:果然与江湖所说一般,一副雌雄莫辨的扑朔相貌。

花家并非一般商户巨贾,乃是十成十的江湖门派。花家堡盘踞东部沿海,不单掌控了沿海大小私家码头埠坞,更有花家私用海船近千艘。花家子弟在陆为商、出海为寇,这都是江湖尽人皆知的事情。只奈何花家不但门人众多,更有秘传武功屡屡占据江湖武林榜前列,让人望而生畏不敢贸然出讨。

好在花家一无称霸武林之心,二来出海劫船也有规矩,不曾伤过人命,大多不过是劫财索要些珍宝,做些强买强卖的勾当。也正因此,方造就了花家在东部海运几尽一家独大只手遮天的态势。

姬悱恻也是做生意的,少不得要和航运打交道。自然也和花家有所来往。只是这位花家现当家的花辞凤始终行踪飘忽,向来少见。

姬悱恻不由皱眉,堂堂金枝玉叶,久居深宫,怎会和一不正不邪的江湖人物有所交情,且看样子这交情还不是一日半日促成的?

这殷谪凰到底有何等能耐可如此通天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