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飘起了雪。齐明意没有回宫城,悠哉悠哉地走在大街上。
街上店铺灯火通明,人来人往,雪飘在过年的人脸上,冲不去颊上那鲜明的喜意。又过年
了,她眼底微微寂寞。
路边小摊上,饺子的香味无可抵挡地飘过来,郁无衣已经闪到了木桌前,手一挥:“来四
碗饺子。”店小二应声要走,他款款走过去,低下头温柔地看着小二的眼睛,伸出一根手指,
手指指节分明,根根如玉。店小二诧异地问道:“就要一碗?”他摇摇头。“再多添一碗?”
摇头。小二苦着脸:“客官您是什么意思?”齐明意嘀咕着:“大哥,说人话。”
店小二很茫然,看着眼前那双漂亮的眼睛慢慢变得幽深,迷迷糊糊中听见那个人懒懒的道
:“一两碎银,不谢。”小二傻傻点头,进了铺子。
齐明意不经意间对上那幽深的眼睛,自恋的家伙站在不远处,笑着问她:“美吗?”齐明
意大声答:“美,比女人还美。”加上了内力,震得郁无衣退一步,坐在了桌边的木凳上。他
并没有计较拿他和女人比。
她看着那眼睛从幽深到闪着碎光,走近前来捣捣他胳膊,“多赚几文钱的感觉怎样?还有
那两碗饺子,我就不客气了。”三个人,四碗,多出的给她,她要饿死了。南风境站在她身边
,面上似有鄙夷之色。
一只脚抬起,大咧咧的搁在齐馋虫椅子上,半睁着眼看她:“师兄走这么远的路来看你,
怎么能不孝敬我一下。四碗我全笑纳了,你付钱。”齐明意想着他锱铢必较甚至用上惑瞳术的
样子就忍俊不禁,趴在桌上半撑着下巴,眼角在看着南风境。
白衣人静静坐着,伸手推过来一个茶碗。
齐明意没动,转过脸来问郁无衣:“无衣啊,你还记得大师兄做的饭吗?不把你吃得拉肚
子两三天不算完。”白衣人一僵,垂眸看着茶水。
郁无衣不满道:“叫师兄。”
“有时候我真想把你衣服扒光了,让你在街上裸奔。”齐明意眼含憧憬,低低咕哝,拨弄
着店小二送上来的饺子,“郁无衣?欲无衣!寂寞难耐是吧?”她决定了,晚上睡觉时让他被
母猪压床。
饺子碗里升起热气腾腾的雾,遮没了几人的视线。
四只碗整齐地排在郁无衣面前,分别加了大量的酱油、醋、陈酒,还有糖。南风境坐在郁
无衣斜对面,手指劲风弹出,碗中汁水在溅到郁无衣脸零点零一秒之前被郁无衣及时偏头,免
了被溅一脸,甚是精致的袍子却有点湿了。这还没完,其中两碗加了醋和糖的汁液,交换了一
下,气味混杂在一起。
郁无衣刚从酱油碗里捞出一枚石子,就被这气味熏得想吐。他向来不喜欢多种料都加在一
起,况且这些分量都很足。
还有一只碗没被下手。齐明意笑嘻嘻的,从那碗里夹出几个饺子,放在南风境碗里。南风
境看着递过来的那只手,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
“师弟……”装可怜,没人理。
郁无衣认命地埋头吃剩下不多的饺子,他打不过那两只联手。
……
吃完了饺子,齐明意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先前的一点小惆怅已经不见,活着就好,何必
在意?
远处皇城,黑夜里的建筑看起来沉重而威严,一点也无喜庆之色,似要沉沉地压上心来。
安静的建筑群里,三皇子府热闹非凡。笙歌大奏,舞蹈热烈,似要将一府的喧嚣传递给附
近寂静的官员府邸。歌舞席上,陪伴的都是俊逸的少年。
齐明意换了身大红的衣衫,袖边暗金色丝线和银丝镶嵌,尽显皇家贵胄之风范。她披散着
长发,侧躺在席上,手中酒杯倾倒,酒液沥沥落入殷红的唇。
齐明意,天齐国三皇子。事实上她是女子,权力倾轧,不得已而为之。只有活下去,才有
选择的权利。三皇子已经成年,搬出了皇宫另辟府邸。皇子好男风,朝野皆知,世人皆道他放
荡不羁,毫无皇家之风。
天齐皇室血脉一向稀少,八个皇室子女成年的只有齐明意和太子齐明远,其中两个皇子尚
在襁褓之中,其他的已成宝座下森森白骨。老皇已经年迈,现下大病多时,暂由太子远代理朝
政。朝中纷争愈多,局势暗潮汹涌。
皇子府,镜阁。
深夜,南风境站在窗前,目光落在笙歌阵阵的那个方向。她平日里都是这样吗?昼夜不休
。
站了一会儿,他回到床上躺下。闭目调息之后,睁开一片清明。南风境利落地起身,出门
。
南风境离开后不久,有衣袖掠过之声逼近,以及不明物体的哼哼唧唧。
齐明意把南风境和郁无衣安排在了相邻的院落。不知为何,她隐约觉得这两人有隐藏的敌
意。先不想这个了,把手中扭动的东西林羽毛般拎着,她醉醺醺地飘进了镜阁。
郁无衣应该住这儿,生活无趣,找点乐子,她凝在唇角的笑意不散。
扑通一声,扭动的东西被她扔在了床上,母猪拱着被子,翻着身使劲踢蹄子。她站在一旁
,忍着异味,没听见人体被砸中的惨叫啊。
齐明意的双眼瞬间变得清明,屋内无人,被子里还留有一点温度。
她踉跄的步子立刻变稳了,转身掠了出去,背影从容。
屋顶上,一个家伙优雅地啃着酱肘子,眼光向下飘,若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