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他旁边挺久的了，从高二开始就一直致力于当个安安静静的美少女。不过她失败了，照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本来安安静静的小茉莉不知道怎么长成了张牙舞爪的仙人掌。他倒是觉得她长成仙人掌挺好的，不像班里其他的女生一样文文静静少了很多乐趣。
不过，跟他勾搭过的大多数女生来说，她还是一个正常的乖乖女。

“睡你麻痹起来嗨！”下课的时候他被她推醒。“下课这样美好的时光就是用来嗨的！睡觉留到上课去！”她挡住了照在他脸上的阳光，“站那儿别动。”阳光阻挡了正好适合睡觉。
她愣愣地站了一会儿，“靠！你当我什么啊！”她突然明白了过来，刚想打他，上课铃响了。
她愤愤地坐下来，他埋在自己的臂弯里笑得收不住。

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着。她的动态跳进了他的视线。“妈个鸡，居然发烧了！简直不能好好玩耍了！回学校的时候难道不是满满的考卷迎接我嘛！”配图是一瓶青霉素。他笑，“我会帮你理好考卷排着队欢迎你的。”果不其然，她立马炸了毛，“果然是个张牙舞爪的仙人掌。”
他放下手机，看着眼前的灯红酒绿。手里的酒瓶被捏得有些发热。

她连着三天没有来学校，第四天来的时候一脸的颓废样儿。考卷塞满了她的抽屉，她苦着脸，“你不是说会帮我理好的嘛……”她翻着考卷，“为什么还要我做完……老师我明明生病了的！”她无力地趴在桌上，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快来帮帮我”的模样。
“今天下午要收这张数学考卷。”他抽出一张考卷。她“嗷～”了一声，彻底颓废了。
他随手把自己做好的考卷甩给她，“爱抄不抄。”她眼明手快地抢走了他的考卷，笑得一脸猥琐和恭维。

他听着燥热的音乐，同伴拉着他去蹦哒蹦哒。那边那个女生上身的衣服已经不见了，灯光下，再如何正经的人也被渲染成了鬼怪的模样。
她坐在桌前，晚自习上匆匆忙忙地做完了今天的作业又回来开始背政治历史，抽屉里的小说才看了一半，跟只老鼠一样挠着她的心。她咬着笔，想起东华帝君的仙姿，偷偷地笑了。

他喝得有点醉，跟着同伴去吃夜宵。烧烤摊的人很多，还有一些人倚着路灯吐得一塌糊涂。夏风吹过来，些许的清醒了他混沌的脑袋。
“我要一份凉粉。阿嚏……”有个听起来挺耳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条件反射地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然后就看见了她。
她穿着长长的雪白的睡裙，踢踏着拖鞋，哈欠连天地站在那里。“喂！”他冲她打了个招呼。她听到声音转过来看他，“哦……”她其实有点睡眼惺忪，要不是家里没吃的了才不会这么晚出来买夜宵吃。“不要香菜，多放点辣椒。”她拎着凉粉，冲他挥了挥手，踢踏着拖鞋走了。睡裙被风吹起，露出一截小腿。

今天上课政治老师说是要默写。他被老师的突击搞得措手不及。“等会儿靠你了哈！”他笑得一脸恭维。她转过头一脸茫然，“我没背……”
白纸发到他和她手上，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秒，果断地翻开了书。当然，是背着老师的翻书。
“你昨天这么晚出来买夜宵，还没背政治！”好容易躲过了一劫，他冲着她说话。她转过头，看着他，突然笑了。
“住校生大晚上溜出去玩儿…校规里这算是违纪吧？”她笑得一脸无辜。他看着她的脸，默默地趴在了桌上。

母亲给她买了很多吃的，让她晚上不要再出去买夜宵了。毕竟离母亲口中那些凶恶的地方住得近，害怕自家女儿大晚上出去碰到坏人。虽然她不觉得她大晚上出去能遭遇啥事儿。
他晚上继续吃完了夜宵回学校。不过再也没在凉粉摊前碰到过她。那天晚上是他唯一一次看到她穿着校服以外的衣服。站在那里好像是误入了魔窟的无辜少女。
她藏着她的小说和幻想，他闹着他的夜晚和酒精。

高考结束的那天，她依然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规规矩矩地背着书包，然后规规矩矩地跟他说了再见，先离开了。他作为班里少数的男生被留下来搬桌子。
他是最后走的，先走的那个朋友笑着跟他说，从此以后，这个班是再也聚不齐了。他被他说的有点伤感。想起她刚才冲着他笑，觉得有点心痛。

“你唱一首呗。”她面前突然递过来一只话筒。他坐在离她远一点的地方，看她一脸尴尬。“那……好吧。”她犹豫了一会儿，有点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她唱歌，也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旋律，不过在场所有人好像都没听到过。她的声音很好听，配着伴奏，突然让他觉得有一种安抚人心的感觉。
她唱完了，看了看众人的脸。“不好意思……你们继续吧……”她拎着包，帮匆匆忙忙地跟逃似的跑走了。他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很久以前看她穿着睡裙，露出的那一截小腿。

暑假，一辈子只有这样三个月长的暑假。
她天天捧着小说，看得不亦乐乎。
他天天无所事事，闲得无聊用微信跟好友喝酒。
“好无聊，去西塘玩儿啦！”他突然刷到她的动态。西塘？他笑。“小心被人抢了。”他在下面默默地评论，她却没有回复他。他突然觉得有点空落落的。
她去了西塘。
“酒吧里好吵，果然还是清闲的地方适合我。”配图是一张路灯下的河水。他的空间都快被她刷屏了。酒吧里很吵麽？他想起有一段时间没有去的地方。的确不适合她。

他暑假遇到她的时候，有些惊喜。
她坐在路边的凉粉摊，吃得酣畅淋漓，穿着长长的白衬衫。突然被辣椒呛得咳嗽不止。他站在一旁看她。
“一份凉粉。”他本就是出来吃夜宵的，干脆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她低着头朝旁边让了让。“喂！”他拍她的肩。她一脸迷茫地抬起头，看到了他。
“西塘好玩不？”他坐在她旁边吃着凉粉，问她。“挺好玩儿的，就是脚都快走断了。”她吃得正嗨，对他爱理不理的。“我就是想不通酒吧那种地方你不觉得吵吗？”她用手背抹了抹嘴巴，疑惑地问他。“不觉得。”他耸耸肩。她无奈地摇摇头，表示不解。
“不理解吖不理解。”她摇摇头，然后准备离开。他拉住她，“不理解去看看就理解了。”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来这里，从未听到过的音乐冲击着她四年来被古筝二胡古琴笛子浸泡的耳朵。“我的耳朵可是被惯坏了哟。”她在他耳边笑着说道，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肌肤上，带着独特的感觉。
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两个耳塞，“我居然还带着这种东西……”她显然也有些震惊，然后一脸理所当然地把耳塞塞进了耳朵里，看得旁边的人都有些吃惊。他笑了笑，的确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儿。
她看上去不喜欢喝酒，坐在旁边刷起了手机。他坐在她旁边，看着桌上的酒瓶，空的满的，都叫嚣着。“你不跟他们去玩儿麽？”她看了看池子里蹦哒的人，问他。“我想回家睡觉啦！”她站起来，“还是不要来这里好，耳朵有点疼。”她吐了吐舌头，从他面前走过。
他一把拉住她，然后吻了上去。她的嘴里有着些许的酒气，温热柔软还带着孩子的味道。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推开了他。“我就当你醉了。”她的语调冷冷的。他却笑了起来，抱着她的腰不放开。
“我没有醉。我才喝了多少。”他看着她涨红的脸，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她好像成了唯一一个正常的人，成了他脱离这里的救命稻草。
他搂着她的腰，看着她。“就当我醉了吧。”然后他放开了手，她急匆匆地离开了，像只受惊了的兔子。他看着她离开，手上余温尚在。
灯光下，音乐里，人群沸腾好像永远不会停歇。她逃走了，留下他身处这样喧嚣的世界。
他笑，喝了口酒。
整整一个暑假，他再也没看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他到大学的时候没料到会碰到她。
他去面试的时候没料到会碰到她。
他也没料到她跟自己是一个系的。
她看到他站在那里，就朝他挥了挥手。
他看着她依然穿着长长的白色衬衫，依然像株肆意生长的仙人掌。
他笑。
我在这里呢，幸好你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