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时,的的确确是被阳光的温度热醒的,虽然许安很不想承认,但他的确实是赖床了。
头还是有些晕,口中仍残留着昨日夜里香醇清甜的梅子酒的气味。
宿醉。
许安从未想过这词有一日竟也会用到自己身上——景峦山上是不许他这种未成年人饮酒的——掺了水的酒也不行。不过,也无所谓了,毕竟他已经不在景峦山上了。
毕竟,他已经不是景梵椤了。
太阳穴骤然尖锐地疼起来,疼的脑袋就像是要被什么东西强硬地劈开来。许安有些受不住,索性又躺回到床上。
早知道就不喝酒了,管家爷爷和那侍卫小伙子的酒量实在好。晚饭后一场为他而举办的欢迎会,他倒是先被醉倒了。记忆中好像自己并没有发酒疯?不对,听说喝醉的人发酒疯后自己是不记得的。
思及此,许安又“腾”地一下子坐起,又是一阵子意料之中的头晕目眩。许安的身子轻飘飘地往旁边一倒,头不偏不倚的栽在床头的水盆中,又是一滑,水盆顺着他的动作扣下来,一盆子水兜头倾了过来,然后掉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响动。许安瞬间清醒了不少。
“许安,醒来了?”门外传来了顾九御的声音。许安从旁拾起铜盆,心说这铜盆倒是制的结实,也没在意顾九御的问话,想着自己不应声这人待会就会离开了,自己也好去打理打理自己这边惹下的祸事。
门外的人没有得到答复,低声道了句:“莫不是还醉着?”犹豫一下,又提高音量道:“那我进来了。”
这次是没有等他回话,也估计是懒得再去猜测他的默不作声是默许,还是如那人所想还醉着压根没听到。总之,门是“吱呀”一声嘤咛,将外面的阳光覆着水又洒了他一身。
“哟,你醒啦。”顾九御背着光进来,笑着将手中的衣物放在桌子上,然后转身将许安手中的盆接过去,顺手拉起了许安:“怎么?还头晕着?”
许安张了张嘴,只觉得嗓子干涩,喉头也像是被什么噎着,发不出音来,只好摇一摇头,算作是回答。
“怎么不说话?害羞了?”顾九御打趣他,“独孤灼都不敢再来见你呢。”
“我一个大男人,害羞个什么劲。”试着寻找一下自己的声音,许安哑着嗓子为自己辩解一句。他赤着脚踩在地上的水洼中央,水被太阳照着,一闪一闪的,还温温的,有些舒服,于是许安颇为好心情的关照一句独孤灼:“将军怎么了?”
“果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么?”顾九御轻笑一记,用手探了探桌上茶壶中茶水的温度,倒了一杯递与许安:“昨夜里你可是边吼着‘不许扯我腰带’边扯烂了独孤灼的外衣的呀,吓的他一动也不敢动,任由着你扯烂了尽兴了睡到了,才顶着一张难以至信的痴呆表情把你送回这里的。怎么,还在记恨他?”
许安听完,脚下顿时一软,重新跌坐回水洼里,说话时明显的底气不足:“我没有……昨夜里那个,可能不是我。”
“大概吧。”顾九御笑道,又自行转移了话题:“若是不舒服的话,去泡个澡吧,总是比一盆子冷水浇到头上要好过得多。浴盆在院子里,水温过了的。”
往前走了几步,顾九御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脚下一顿,半侧着头,眯着眼睛朝许安道:“‘酒量尚浅的小醉孩儿’独孤灼是这么叫的。你呀,以后也该锻炼一下自己的酒量了呀。”然后看着许安羞愤的通红的脸,心情愉悦地离开了,还顺手帮许安带上了小院的门。
院子里是有盆水的,大概是在他醒来前不久还有人来帮他温过。许安用手轻触一下,水竟还是泛着些烫人的温度,粉嫩的花瓣浮在上面,随着他的动作一阵骚动。许安犹豫一下,去打开了小院的门,偷偷探头出去环顾一周,确认了这四周安安静静没有什么人来的预兆,才放放心心地又回去到浴盆旁边,卸下了自己湿漉漉的衣服。
浴盆很深。
许安才坐下去,水就已经没过了他的下颌。
花瓣与头发相互牵引着,疏疏地拢在周身,有些痒,但是很舒服。许安屈起双膝,调整了舒服的姿势,然后缓缓将头埋在了双膝之间。
人在有些时候总是会没来由的心生惆怅。许安自嘲地笑笑,合上了双眸,任由着水的意愿,将自己沉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