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三月开;姹紫嫣红来。那一年桃花放肆烂漫的时候,小城的人们茶余饭后讲述的,是一个美丽女子被囚禁深藏的悲惨命运。不知道这个偏远的小城,是否还记得那遥远忧伤的往事。

细雨蒙蒙,雨在春天生机勃勃;纤细的丝线,晶莹琉璃,屏障一般隔绝了繁华和喧闹。远处的青山依旧云雾缭绕,色彩斑斓。山脚桃林里,清香徐徐,牵动着整个小城的心脏。是的,小城并不古老,却因为这苍澜山的桃林而名满天下。每年三月,桃花盛开,小城里比过年还要热闹非常,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寻常百姓,都会络绎不绝地到来,观看这桃花盛宴。



始:寂寞深锁

我叫陶瑶,娘说我出生的那天小城的桃花突然绽放,极其疯狂地占据了山野林场,连街道也弥漫着极其妖冶的芬芳。她说那是一种很甜的香味,甜到蛊惑人心。

娘带我来到桃花林,这魅惑万千的地方竟给我无比亲切的感觉。仿佛流浪者看到家的炊火。我抱住一段枝桠,吻着每朵颤抖的花,那些灼热的红泛痛了双唇,心底里却有一种淡淡的满足感。娘经常来带我看桃花,我不明白她慈爱的心为什么总泛滥着苦涩。

这个小城是爹驻守的地方,爹是这天香国赫赫有名的“破军战神”云岚,我并不懂为什么和娘同姓,爹对我的宠爱却更胜娘。娘说在我出生前的那年我们搬到了这座小城,而我们的家却是遥远的国都金碧城;那是座美仑美涣的黄金城池,金碧辉煌就是它的写照。

当我站在云府大堂接受洗礼时,娘迎来了一位白衣相士,带着一种诱惑的香味,千年蛊虫般铺满了每个角落。那是桃花的香味,我知道的。寻着源头望去,一个年轻悠闲的公子在门前卓然而立,安然静雅。云家大小姐成人典礼,城内有名望的贵族聚集一堂,如此盛大高贵的宴会,却出现一个相士,确实十分荒缪。娘坚持把他请进了家门,让我不解。

我从未见过爹那般的愤怒,仿佛谁夺了他的珍世之宝。

从那之后,爹不顾娘的阻拦,毅然将我锁进的花园,不准与人接触。

最初的几天,我拒绝下人送来的食物,我只是不停的要他们拿酒来。夜夜狂饮,醉了便发疯般地摔东西。爹送我的古董花瓶亦在某个午夜碎落了一地。那天夜里我拿起一快碎片对着胳膊划了下去,疼痛袭来的时候我竟然笑出了声。闻迅赶来的爹娘抱着我哭了又哭。

我说:“我做错了什么了?为什么要在这冰冷的围墙内度过本该美丽的年华?”

爹的眉眼瞬间变了颜色,亦有难以看清的纠缠。“瑶儿,我们也无可奈何。这一年,是你的劫。只有将你藏在最隐秘的地方时刻保护着才能够安心!”

爹临走的时候又嘱咐,“切记,这一年,不可相信任何人!”

再次见到那相士的时候伴随着大雨,罕见的大。

他说他叫轻尘。轻风徐来,不惹尘埃。对于轻尘我有着很强的好奇感,他应当有着美丽面容,尽管被纱布罩住。并不是我动了芳心,而那妖冶的桃花香让我痴缠。

“这花园戒备森严,你怎么进来的?”我问他。

“自然有办法。你只要相信,我是来救你的。”他说。

救我......这被囚禁的灵魂吗?我想到了所有的所有,仿佛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样悲伤的情节。黯然失神。

轻尘诡异地笑,笑声象冷飕飕的风贯穿夜空。我的手开始变凉,发抖。

伤:独为情殇

云家大小姐,端庄秀丽,亦有着桃花妖言的蛊媚。仅仅是一个懒散的步履便引得无数少年目瞪口呆。而那次盛大的洗礼之后,人们便再也没有见到过她的美艳。

每个桃花烂漫放肆的午后,人们总是谈起那个美丽女子被深锁的命运,或许也只有这件事是值得大家当作饭后茶余的谈资。而那个突如其来的白衣相士则在闲谈中变成一个摄取美女灵魂的恶魔。

尽管从那之后,在没有人能证实他的存在。

在云家下人眼力,他们的大小姐是安然静默的。每日,端坐在花园中看日起云落,偶尔拿起针线绣些东西。进花园打扫的老妈妈说她看见大小姐房里挂满了绣着桃花的风筝。于是人们更有理由把这美丽女子与桃花混作一谈。

相书上解释桃花为:红颜祸水。

我从小喜欢刺绣,花草鸟虫,各式各样。但是轻尘出现后,我对桃花的喜爱达到空间的疯狂。不知道为什么,只是隐约感觉自己应该这样做。也许下人们从未见过这般疯狂干一件事的人,所以他们说我爱桃如痴。

娘说桃花是最毒的花,虽然它妖艳美丽。无疑轻尘就是这样的一朵花,虽然外表翩然,偶尔会赋一曲天籁,可琴声却让人觉得寸断肝肠。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我不懂,一个翩翩公子为什么去做一个相士。我觉得只有两种情况,看破红尘,行走世俗笑苍天;或者,心机深沉,有大计谋。

轻尘应当属于后者,因为他说过此番的目的只是救我出这牢笼。

轻尘说,我知道你讨厌这花园,讨厌这高高的围墙,它们禁锢了你的灵魂,直至到肉体腐烂。而我,是帮助你逃离的。

是的,我拼命地想要离开,我想逃出这冰冷无情的充满诅咒的地方,我不相信什么劫数,我只想离开这个牢笼,去看那满山的妖冶的红。

轻尘说,如果我要离开,就要让这个家混乱起来,我才逃出这个笼子,而他会帮助我。他说他会帮我找到钥匙,带我离开,我只要在书房放一把火就可以了。

旧历9月23,凤降西山,客不归。宜动土,入殡;忌生火,有血光。

这一天小城里沸沸扬扬,云家失火,火焰滔天,从东道而来的客商远远便看见浓浓的黑烟,似凶狠的恶龙吞噬着苍穹。

家产损失的并不多,只是云家的夫人,一个曾经名扬天香国内外倾国倾城的女人,葬身火海。连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出来。云家上下痛哭流涕,白灯笼久挂不去。

是的,我逃了,可是连城门都没有走出去。当那大火蔓延的时候,轻尘把我送出了云家大门,他告诉我一直往南走,就能出这牢笼。可是守城的士兵把我护送了回来,看着火光冲天,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因为火是我放的。

人们再次见到被禁锢许久的云家大小姐是在夫人的入殡仪式上,眼睛红肿,神情颓废。无人不叹息,除却对红颜的惋惜,更多的,是爱怜。
杀:幽怨彷徨

轻尘第一次这般靠近于我,手指柔软温暖,轻抚着眉眼。“陶瑶,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娘会出现在那里。”

“我不怪你。虽然我很爱我娘。但是我无法恨你,不知道为什么。轻尘,你身上除却了诱人的桃花香味,定还有什么吸引我的地方。不然我不会这般任你摆布。”我垂目黯然。

轻尘说:“云岚不是你亲爹。你亲爹是云岚的管家,一表人才,忠厚老实。你娘是带着对幸福的憧憬嫁给他的。可是,红颜祸水,云岚贪恋她的美色,暗地害死你爹。而你娘,是在你3岁那年同意转嫁于他的。你娘只是希望凭借云岚庞大的力量使你平安度过劫数。可是她错了,她的理智迷失在了极度的恐惧与迫切的希望中。”

轻尘说:“我知道曾经有人指出你命犯桃花劫。可是我不是你的劫难,云岚才是。他禁锢你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色欲,总有一天他会霸占你。而我,是来救你的。”

轻尘说:“杀了云岚。”

“轻尘,你只是个相士,怎可心怀杀意?”我终于道出了心中的疑团。

“陶瑶,在他们眼里我与世无争,可在你这里,我是唯一能解救你的神,你要相信我!”轻尘眼神清澈如水,平静地不起一丝波澜。“杀掉云岚,我有更详细的计划。”

轻尘所谓的详细的计划是把我训练成用毒高手,直到这时我才明白,原来轻尘早就算好会有这一天。谁也料想不到云家大小姐在蓄积着一场谋杀。想着可悲的身世,是由云岚造成的,我就恨他入骨。连娘的死都能追加成他的过错。

本以为杀云岚是很容易的事,却没有想过他竟然身怀绝世武功,十几年的特意隐瞒,定不简单。我更加确信了轻尘的话。

我想轻尘再怎么神机妙算也不能洞观世事,否则他也不会让我这般仓促地杀他。尚未出手便被点住了穴道,立在云岚面前,不能动弹。

“你真的要杀我?”他问我,语气少有的苦涩。

我决然地望着他,眼神里满是凄凉。因为轻尘说过我是绝世美人,美人一个绝望的眼神可是勾人魂魄的。更何况经过过这些风云变幻,我已经学会了如何利用自身条件。美貌,永远是最关键的。

云岚的眼力有了一丝的犹豫。

自觉得多了几成胜算的把握,想想轻尘果然神通广大,能算到这般田地。

云岚说:“瑶儿,我想你已经知道我不是你的亲爹了。你爹是江南一代有名的才子,文笔优美风度翩翩,心地亦是少有的善良。只是好人不长命,他是被土匪杀掉的。都怪我,没来及救他。我娶你娘,在他人看来会是对你爹最大的不敬。可我想,如果你爹知道了,也不会怨恨我们。因为,他是那般希望你与你娘幸福。”

云岚一脸惆怅地望着我,“想不到,你与他的眉眼是那般相似。”眼神里是别样的怜爱。然后他解开了我的穴道。

我手开始颤抖,犹豫不决。这个养我疼我的男人一会变做杀父仇人一会又是爹的兄弟。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我又到底该相信谁?难道命定的劫数,就是这样吗?

云岚从袖里掏出一个绣着桃花的荷包,“瑶儿,为了你,我伤害了自己的儿子,他叫云别尘,如果你遇见他,就将这荷包交给他。”云岚眼中有泪,语气也悲伤了起来。

在我仔细观摩那精致秀美的荷包时,云岚已将一把断剑横在颈间。“你要做什么......”我惊讶地叫起来。

“我还是输了,我没能保护好你和你娘。瑶儿,去金碧城找你外公吧,他会告诉你一切。”

......

天涯:蓝烟缭绕

云岚死了。云家一夜之间败落地只剩下了荒草。这年月,没有人会长久地为谁哭泣,即使云家之前对下人那般恩善,当我离开那酷似冰冷禁城的屋舍时,云家的东西已经不晓得被谁搬走。

这样的人情世故,想想便心寒。

随着轻尘一路往南,经过几座山冈,途中风景不过山林野店,只是心情不同罢了。终于自由自在地站在了浩瀚的天地之间,连笑声都爽朗了许多。

轻尘说要带我去天涯。

天涯,多么温暖的名字,那是我梦里向往的地方,又仿佛与娘眸间的忧伤有关。我想了又想,终于是想不透天涯的含义。只是信任轻尘,便愿意决然地跟着他走。

轻尘始终不愿意摘去脸上的面纱,面对面的时候我看不清他的眼睛。可是我能感觉到他在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我。

过了很久,他终于开口,“云岚临死之前有没有说什么?”

我掏出荷包给他看,“他说他输了,还说如果我碰到一个叫云别尘的人就将荷包给他。”

“他是自杀而死的。”我又加了一句。

轻尘沉默了,通过他衣杉的起伏我能猜测出她此刻内心极为不平静。然后他粗鲁地将荷包抢过去撕碎,我看到里面有半截玉配。另外的一半我亦是见过,就在轻尘的脖颈间挂着。他问我云岚还说了什么。

“他说让我去金碧城找我外公。”我回答。

他只来的及说了个不字,就没了呼吸。我轻轻揭去他的面纱,面若桃花,冷傲清艳,抵过万朵国花。这面容不该是男子应有的,可是事实如此。只有那琼鼻酷似云岚。

“你就是云别尘吗?”我看着轻尘的尸体说。

劫:虚梦空渡

金碧城那慈眉善目的老人并不象传说中的当朝重臣,一等公爵陶严,他微笑地问我,“你就是陶瑶吗?”

我点头称是。我知道一会他就告诉我真相,而在真相面前,我却又十分胆怯。无论怎样的结果,对我而言都是无比沉重的。因为,我已经一无所有。

老人看着我叹息又叹息。经过了好久才打发周边的人离开。于是,一场更加荒诞的恩怨情愁,以故事的形态呈现在我面前。而我尚未听完,早已泪流满面。

十八年前,天香国的战火燃烧了起来,狼烟直指临国月神国。月神国地处贫瘠,人口亦无法争雄天下;多年以来,天香与月神两国姻亲笼络,所以相安无事。天香当今国主年少有为,雄才大略;领兵亲征月神国,妄图扩大天香版图,以求霸主。亦有人说,国主龙翔好色成性,妄图霸占月神国国母,月神虽国弱兵衰,自是抵死不从,那一年,死伤惨重,生灵涂炭。

两种说法无从去详细考证,值得肯定的是两种说法都有其道理。当今国主胸有百万雄兵,亦有决胜千里之外,运筹帷幄之中的将帅之才;国主胜利归来,大肆兴土木,阔宫陵,夜夜笙歌;虽朝政安泰,却也可称其荒淫无度。

陶严受国母重拖,临破国之际兵伐倒戈,灭月神国。幸得保全襁褓女婴公主殿下,以求公主长大成人,再图重振我月神国。为了保全公主千金之体,陶严将女下嫁“破军战神”云岚,此人生性刚直,亦有侠肝义胆之情。故骗其你亲爹是江南才子,然又说出你命犯桃花之劫,所以他迁居桃圆小城,以求护你周全。然不曾想,他竟舍得亲生骨肉,亦不愿你知道他不是你亲爹,此人伟丈夫也。

陶严曾经几次书信要求,若他日你有难将临,就让他把你送到我这里,老朽年迈,也定然护公主一生,以图公主他日报得血海深仇。

往事,如水般流逝,这是我听到的最荒缪的笑话。爹娘都是假的,原本我就一无所有。我茫然不知所措,老人告诉我,桃园小城曾经便我的家乡,那朵朵桃花似乎就是在哭诉那年战火。娘是月神国母,自幼爱桃如痴,人面桃花,如天仙般的人儿。

“公主殿下,老朽斗胆,请公主殿下以复兴我月神国为己任,以报灭国之仇!”老人双泪纵横,颤抖的身躯似乎是在缅怀那史诗般的战火。

我依旧木呐地看着他,灭国的仇恨,对我来说已经过去了很久;更离奇的是我刚在一场恩怨之中摆脱了出来,却又要面对这更大的仇恨。我知道老人一定帮我安排好了一切,只是我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是什么颜色。我依稀记得那个白衣的相士,轻尘,也曾经如此安排过我的命运。

在老人的叙述中,我知道他依靠出卖国家来保全了如今的地位和我的生命,但是即使如此也并没有获得太多的实权,对于复仇还需要我的配合。国主龙翔这些年一直在削弱遗臣的权利,可见他是个出色的帝王,但是他贪恋美色,人尽皆知;有条皇室密闻才是老人认为需要我配合的关键。龙翔对我娘念念不忘,至今仍未立得后位。老人想让我夺得后位,助他拿下朝中大权,里应外合,颠覆天香国。

我答应了,却不是为了复国,只想见见那个痴缠我娘的叫龙翔的男子。

灭:情缘阑珊

卜算子说,罕见好节,预兆丰收,宜婚嫁,宜外出,宜开市。

对于天香国来说,这是一次罕见的好日子。国主下诏,大赦天下,举国欢庆;免征赋税、兵役、苦役一年。这是龙翔见过我之后颁布的诏书,那也是我第一次面对那个传说之中的枭雄。对于是否可以成功夺得国母之位,我并无太大担心;因为陶严说过,我和我娘实在太像了。婚期将至,那慈祥的老人已经掌握了兵权,我开始怀疑这位野心勃勃的枭雄怎么会犯如此简单的错误。

“你怎么睡在这里?”我好奇地打量睡在睡在门前的新郎。把新娘留守空房的君主,如果说他贪恋美色,我真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

“没什么,只是想早上醒来看到你。”疲惫脸上居然还有笑容。

我沉默了,良久的沉默,望着那张脸,我竟然感觉到丝丝的温暖。这张脸的主人曾经覆灭了我的家乡,可是这张脸的主人对我那样的疼惜。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吗?

他不曾在我宫中留宿,哪怕一天也没有。可是每天他来这里时间却远远超过他处理朝政的时间,他会听我弹一曲雅音,看着我绣着一只只桃花烂漫的风筝。如果还有人告诉我,他迷恋美色,我想我会嘲笑那个人的愚蠢。因为在这个笼子里,他是那样的孤独,夜晚总能看到月光下他黯然的身影。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对我宠爱甚至超越了他自己,我看的出来,因为我时刻感受着他那温柔的呵护;我不明白他看我眼神是如此怪异,是疼惜,或者说是对女儿的爱护。轻尘说要带我去天涯,而他给了我天涯的感觉。他体贴把我的宫院种满了桃花,在这个季节,桃花应该凋零了,可是我宫墙边的桃花依然绽放着嫣红。宫女说那是因为我宫院的的土壤里被铺满了温玉,可以让生命在寒冬里一样的鲜活。

他的话不多,可是我能感觉到他是那样深爱一个女子,我也知道那个人是我的娘亲。我开始相信,他覆灭月神国的时候,一定带着很多的决绝。我开始探询那多年前的往事......

“她是谁?是我吗?”这是我第一次走进他的书房,我指着娘的画像明知故问。

“她?是故人!”简单的回答,表情很是尴尬。

“能和我讲讲他吗?我想听...”我知道他不会拒绝我,因为从进宫起,他把我看作他的一切。

“抱歉!”那声音里似乎有些颤抖,却还是没说出口。

开口试探了多次,却没有一点收获,我只能从他眼睛里看到我自己。或许那不是我,而是我娘。他放给陶严的权利越来越大,也没有什么戒心;这让我一直困惑不解,我明明感觉地到,他知道陶严的背叛。
终:浮梦虚幻

当陶严告诉我准备已经完成的时候,我已经在遥远的马车中了。是的,我被带离了皇宫,是他做的,随行的护卫已经告诉了我。龙翔说等我抵达江南的时候,一切就过去了。我记得离开时他眼睛里的不舍得,也带一丝坚决。“瑶儿,我要去陪你娘了!”这句话是他最后告诉我的,他还说到了地方,护卫会告诉想知道的原因。

金碧城在这个夜晚将注定血流成河,没有人会知道发生什么。喧嚣的战火将延续多年前的使命,完成这杀戮纠葛的恩怨情仇。我成了这场纷争的旁观者,看着他们一步步走完这最后的旅程。眼睛里闪烁着的泪水告诉我,如今我才是一无所有。

“瑶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陪你娘了。我知道你肯定在疑惑,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没有养育你,同样还害死你娘。这么多年我在自责中度过,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会付出代价。征战月神国是为了你娘,可是没想到却害死了她。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我该赎罪了。

陶严曾经是月神国主,弃国投降后一直没有放弃复国;我知道他会利用你来报复我,可是我没有选择的权利。你娘以死让我立下誓言,若非陶严兵锋所指,我要善待于他;疆场放对,生死殊途。我本已心存死志,可怜你年幼不知身在何方;陶严想利用你谋取江山,我又何尝不想利用他来换你的平安。

如今,你已经平安,我也了却为父之心;就与他拼个同归于尽,让恩怨从此化解吧。瑶儿,不能好好陪你,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可是我不悔,你娘已经在黄泉下等了我18年了。”

信已看完,泪水模糊着双眼,朦胧湿润着蓝天。揪心的疼痛,上一代的恩怨纠葛我不知道,他也不曾告诉我,可是我为此却一次次失去了至亲至爱。天香国是胜利了,可是爹也死了;如今的我只剩下了自己,仿佛我体会到了龙翔那月光下的孤独。

再终:怀念

那一年我回到了小城,寻找关于爹娘的故事,还有陶严和云岚夫妇。我不知道所谓的劫难是我还是他们的,总之,回到小城的时候,我只是一个孤独的剪影,落魄而潦倒。

我回来的这天,桃花始终怒放,开到盛夏还未凋落。人们开始编造出一些跟桃花有关的神话,桃花仙子,人面桃花。而又是那般突然的,隔夜,所有的桃花瞬间消失,连尸体也寻不着。

我坐在光秃秃的桃树下想起一些过往,仿佛是很久以前的恨,很久以前的爱。此刻都同桃花泛落的魂魄在一起,灰飞湮灭。

然后我流着眼泪睡着了。

轻尘一袭白衣,静静奏着忧伤的天籁;琴声悠扬,情绪低靡压抑。可是他的眼睛始终是闭着的,我听见他的歌声,比悲伤更悲伤。

梦境的最后,轻尘哭着和我说话。

他说,我们自始至终都是棋子。

在将你交给云岚抚养的那时起,我也注定将被陶严带走,然后抚养长大。你娘喜欢桃花,痴迷桃花;所以我才有淡淡的桃花香味蛊惑于你。我却不知道,他如此狠心的让我杀死了自己的爹娘。可怜我想让你不要去,却也没来的及说出口。命中注定我们一步步走入棋局。

我本以为我是恨他们的,他们抛弃了我。可是今天我才发现,支撑了我这么多年的恨念竟是一场空梦。即使所有人都死了,却还逃不掉心魔的控制。大错已经酿成,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只是你,日后定要安稳做人,切不可一意孤行!

轻尘讲述完这一切,眼睛顿时失神,七窍流血。

陶瑶,对不起。他慢慢地说。

然后魂飞魄散。

而我从梦中醒来,眼泪落了下来,一滴又一滴,落入迷途的灰尘中。

这一年,天香国内,是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