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小道上,落叶已铺满大地,太阳的余晖从已近光秃的树枝中穿过,洒在落叶上,一切显得那么荒芜、凄哀,时而有大风席卷而来,卷起满地落叶纷纷扬扬。
  “已经入秋了!”季岚看着窗外一片颓废景象,叹道。
  “我最讨厌秋天,一入秋,我便要离开这里了,可是我想与你在一起。”季岚脑中突然又冒出了这样一道声音。
  “这是谁?”季岚喃喃道,揉了揉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走进屋内,季岚看着墙上那副江干雪霁图,又想起那个几乎日日会做的梦。
  “阿阮,我想看北方的雪。”那是一个豆蔻女子满含期许的声音,可这话语里却又多了几分无奈。
  “当扈,真的一定要离开吗?”男子温润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舍。
  “阿阮,等到了冬日,这里下了雪,你一定要把它画下来,我想看看雪是什么样的,哪怕,只是一幅画!”女子并未直接答话,只是有些落寞的说道。
  “好,那来年春日,你要早早回来,我会画很多雪景图,等着你!”······
  “想好了吗?”一道苍老的声音突兀响起,打断了季岚的思绪。季岚抬头只见一位华发白须仙风道骨的老者屹立于门外,目光深邃,仿若洞悉一切。
  季岚连忙整好衣装走过去恭敬跪于老者面前,“弟子愿行。”季岚终于下定决心,这几日他已想通,既然是自己的过往,便要自己去弥补其中的错失。
  老者欣慰拂须,点点头。
  浮曲境内,季岚一路前行,所见之景仿若四季更替,桃园芬芳,夏荷净直,秋枫如荼,冬雪皑皑······
  穿过雪地,愈往里走,却只有一片蛮荒,黄沙漫天,草木稀疏枯萎,毫无生气。
  季岚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气,季岚立即警惕起来,小心翼翼的朝着里走。
终于,在一枯木旁,季岚寻到一个人影。
  一头华发垂直落地,如雪如霜,女子半跪半倚在枯木旁,白衣红纱,身姿曼妙。芊芊玉手挑起一束雪丝,用玉梳一一将其理顺后再次垂条而下,偶尔有几枚枯黄的叶子飘零而下,落于女子身旁。
 这绝对不是人,季岚第一反应便事如此。是啊,能入这浮曲境,满头华发还如此安然置若又怎么会是常人?
季岚并未有所动作,只静静地看着这抹身影,思绪万千。
  女子蓦然转过头,措不及防,一副再熟悉不过的绝世容颜印入季岚眼帘。
  “当扈?”季岚不确定的喊道,小心翼翼。
  “阿阮!”女子激动万分,刚要站起却再度瘫软于地上。
  季岚心下一软赶紧走过去,就要将那女子扶起,当扈却只紧紧抓住了季岚的衣角,柔声道“阿阮,没用的,我再也站不起来了!”
  季岚四下看了看,并没有任何人,心中了然,无奈道:“姑娘,在下季岚。”
“季岚?你不是阿阮?”女子惊讶道,又失望下来,转过身子,“看来我又入了魇了。”
季岚不知如何是好,便也在当扈旁边坐下来,静默不语。
又过了好久,当扈突然开口,“你想听我和阿阮的故事吗?”
季岚笑笑,不可置否。
“若我说我是妖,你会怕吗?”当扈又问答。
“不怕!”季岚立刻说道,他其实早已知晓了。
季岚好像看到当扈微微笑了一下,天地失色。
“当扈本就是一只鸟,只是多情遇见有情,注定违背天伦,也注定不得善终。”当扈说道,“与阿阮相遇是我的幸,也是我的劫。阿阮家居北国,而我入秋便要南迁,年复一年。直到有一年,阿阮被陷,身处险境,虽时值冬日,我还是去了,我救下了阿阮,却也被寒气侵蚀,又动用太多灵力,才落得这番景象。”
“可你为何落入此处?”季岚不禁问道。
  “我已无用!”当扈轻轻的说道,目光逐渐涣散。
“你们再未见过?”季岚又问道,心中某处有所悸动。
“没有。”当扈黯然道。
“你是阿阮吗?”当扈突然又回到了最初的激动,盯着季岚的眼睛。
不是,季岚感想回答,却不知怎么竟不受控制的将当扈紧紧抱住,说道:“是,当扈,我一直在找你!”
当扈的身子瘫软在季岚的怀里,她抬起纤弱素手,拂上季岚的棱角分明眉眼,那个她日夜牵挂的面庞,此时近在眼前,真好!
季岚紧拥着当扈,感受到当扈的身子渐渐僵硬,直到当扈的手从他的脸庞滑落,直到当扈再无声息······
季岚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伤心,他只知道那时他抱着当扈的尸体仰天大喊,痛哭涕零,他只记得他亲眼看着当扈的身躯渐渐透明变成粉末消失于天地间时,他是多么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就是阿阮,当扈的阿阮······
“天地之间,人各有命,这是当扈的劫。在魂飞魄散之前能再见心系之人,也算了了她的一桩心事。你无须自责!”华发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季岚身后,看着季岚这番失魂落魄之象,叹道。
“师父什么都知道?”季岚抬起头看着华发老者,问道。
“你怨为师也罢,可你是当扈的劫,当扈也是你的劫,只有这样,你才能顺利得道,抛却红尘往事。”华发老者说道。
良久,季岚才咬唇道:“弟子定当谨遵师父教诲,日后专心修道,再不管万丈红尘!”
是啊,世间再无当扈,又何来可以悸动他的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