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邀梅霍见情为海,夕阳共赴结金兰。”这是我为我们三兄弟作的结拜画上随意提的两句诗。

    二哥说,三弟琴棋书画皆通啊。我说,尘浮之句登不上什么大雅之堂。

    那天,雁锦三十五年三月初一,还琴阁春梅锦簇,你们二人在我的软磨硬泡下咱们三人结为金兰。

    我奚陌舞;

    我顾如赋;

    我萧黍离;

    今日义结金兰,梅为证,天地为鉴,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多俗的誓词,能说点有新意的吗?

    当时我想,看俩人一脸不情愿和委屈的样子我也就随着过了过场子,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结了拜,今后我们便是兄弟了。

 

【一】

    最是留不住,时光经如梭。

    奚陌舞和她的贴身丫鬟莫小离再次来到还琴阁已是晚春时节,梅花零落成泥,孤枝薄叶。阳光温和,却怎么也暖不了她心中的那一份凉意。

 

    奚陌舞怎么都不敢相信,她的二哥——顾如赋,竟是他们雁壁城的城主;萧黍离——他们的大哥,结义那日,他同二哥一样,虽然也是不大情愿,但说那番誓词时她明明从他眼中看到了真挚和诚心,可是,他也骗了她,他竟是倾天城的少主。

    哼,真是好笑。我如何能怨你们,说你们不讲诚信、不讲江湖义气?那么我呢,还不是一样!

    奚陌舞是雁壁城将军府的千金,那日她女扮男装同二人一起结拜,她也骗了他们。

    这些都是能原谅的不是吗?可是,那日……

    秋月师父对她说:“舞儿,你不是奚将军的亲生女儿,你本是沁梅谷谷主沈梅心的遗女,你那两位大哥的父亲是灭我沁梅谷、杀我族人的凶手,你活着的使命就是报仇和复我沁梅谷、坐拥天下。”

    所以,大哥二哥,我牢牢地记住了师父说的话。从此,你们便是我的仇人,待我找到我们沁梅谷留的宝藏,到时,天时地利人和我沈陌舞定要取你们性命!

    沈陌舞这样想,毕竟灭族之仇非同小可,她原本也是一个有野心的女子,坐拥天下,这也是她所愿。

 

    “舞儿,倾天城少主此次前来定是为了我们沁梅谷的宝藏,雁壁城的城主也该有所行动了。”师父对沈陌舞说。

    这夜,明月高悬,月光清寒,阁楼外的竹林和风轻鸣,犹如他们结拜那日。

    三月初,万物苏醒之际,气候还有些凉意。竹翠梅艳,那时奚陌舞最喜欢装扮成男子的摸样和莫小离去她的私宅——还琴阁。

    那日,二人来到竹林中,远远地就听见林中有刀剑相击的声音,走近才发现是一众蒙面黑衣人围着一名蓝衣男子,那男子已经受了伤,胳膊和胸口处血流不止。见状,她欲要挺身相助时林中却横空而降出现了一位白衣男子,那白衣男子武功颇高,在那群黑衣人中打得过瘾。奚陌舞心痒,一时没忍住也就加入了战斗,奇怪的是,她刚一现身那群黑衣人便全体有组织有预谋地闪的没踪没影了。

    战斗结束,奚陌舞见那蓝衣男子受伤严重便邀请白衣男子同她一起将那蓝衣男子扶到她的还琴阁去。

    奚陌舞向来喜欢广结好友,尤其见这二人器宇不凡便死活拿着人家结了拜。

    今日沈陌舞算是明白了,那日追杀萧黍离的那群蒙面黑衣人便是自己师父所派,也就是自己一露面他们便撤了的原因,因为秋月师父担心他们会不小心伤到她。

 

【二】

    沈陌舞站在院中暗自感叹,看那一处三人跪拜过的地方,当初梅瓣铺地犹如鲜艳的红地毯,如今却只剩下了粒粒尘土。或许他们的缘分就如同那飘落的梅瓣一样吧,转眼即逝,归根归尘,当时的誓言就如同戏言罢!

    “三弟——”

    沈陌舞回头望去是萧黍离,她笑了笑,总算有记住他们誓言的人,他没有将那日的结拜当成儿戏?

    这么一瞬地欢喜,沈陌舞心下紧了紧,她时刻要记住,萧黍离和顾如赋是她的仇人,是她今后争夺天下的敌人,她要时刻警惕!

    “大哥和三弟都在啊?”

    心下正想着,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音未落顾如赋已经站在二人面前,雅然轻笑:“我只当大哥和三弟没将那日的誓言放在心上呢。”

    “我是还琴阁的主人,更是我们三兄弟结拜的始作俑者,我怎会不放在心上哩?”沈陌舞调笑。

    萧黍离提衣踏上台阶,道:“我可没有记住,我只是来拿我衣服的。”他走进阁楼,挂在竹墙上的那幅结义图映着对窗的光,他们的眉目那么地清晰分明栩栩如生。他呆住了,凝视那幅画许久,直至沈陌舞和顾如赋进门两人的言侃声扰醒了他。

    那样一幅清明而活脱的画作,任谁见了都难以移目。

    顾如赋亦然!

    沈陌舞没有去打扰两位大哥欣赏的雅兴,她命莫小离准备酒菜。这一次或许就是他们的不散宴席罢?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顾如赋看的认真,看的心惊,他依稀记得儿时他在先主的书房看见过笔法画技与这如出一辙的画作,那幅画画的也是人物,是一位美貌女子。想起那位女子,顾如赋不经意地瞟了一眼一旁窗边站着的沈陌舞,她竟与那画作上的女子极像,尤其是结义图上她画的自己!

    不过顾如赋并不知道那画作上的女子是何人,因为先主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直到先主驾崩之际,先主让他将那画与他同葬。

    这一阵惊愣沈陌舞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她理由还要为他们三人作画将二人唤到桌前坐下。

    话已说出口,沈陌舞只好提笔研墨。

    许是沈陌舞心中的那份期许,梅花虽已逝,但她还是画出了清寒傲立的灼灼梅花,梅林中三兄弟举杯而饮,侃谈而乐;

    另一幅,天光一色,白雪如银,初融未融的湖面荡着一叶扁舟,舟端三位俊男煮茶浅饮,闲心逸志,无不让人观之心神动荡,心中泛起在大雪天邀三五好友游湖的冲动。

    “此情此景,犹如仙人。”两位大哥惊叹,目中满是期许的光芒。

    沈陌舞搁笔,问:“我们三兄弟可有这样的时刻?”

    “有!”顾如赋脱口而出,“怎么会没有,今年冬天,明年春天,我们定要与画中的情景一模一样,不然岂不让三弟白白费了这份情?”

    “大哥,你觉得呢?”沈陌舞问,心下清寒地如画中雪未融的湖。

    “我?我想也会的。”

    倾天城的少城主,胸怀天下,怎会念及那份闲情?

 

【三】

    这一次,三人或许都是不约而同地来告别,这次过后,他们便要踏上那条寻宝之路,去沁梅谷寻遗留的宝藏。

    月高风清,梅前的宴桌上三人各怀心思,酒喝了一半便就躺下打起了呼噜。一直伺候在旁边的丫鬟莫小离先将自家主子扶起,踉踉跄跄地扶到楼上,进了房间沈陌舞暮然站起身来,竟是像个没事人一样。她躲开莫小离一步之遥,面对面,声音有些生气,“你为何要下毒在酒里,想毒死我么?”

    作为丫鬟的莫小离脸色冷了冷,豪无惧意,“师父的命令你也敢违抗,你忘了你当日所说的话了吗?”

    “啪”的一声,沈陌舞的巴掌落在了莫小离脸上,她盛气临人,“我知道我的使命,我也知道我该怎么做。你知道吗,你这样擅作主张会破坏我的计划?”

    莫小离捂着发烫的脸,脸颊滚着泪珠,“你已经破坏了师父的计划。”说罢便转身摔门而出,月光透过窗棂射进来洒在那张月色的单人床上,照着这个背影,寂凉、单薄。

    沈陌舞走到床边坐下,看着方才打了莫小离的那只手,一时只觉这只爪子厌恶无比。

    那天师父说她与顾如赋和萧黍离结拜是天赐良机,借机以后只要沈陌舞遇到二人便找机会对二人下手除去找宝藏的绊脚石。沈陌舞当即答应了师父,说她绝对不会手下留情,谁挡她坐拥天下的路谁就得死。可是,她为什么要作那两幅画?为什么要有那份期待?

    只要能得到天下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整理好心情后沈陌舞下楼将两位装醉卖傻的大哥扶到一间闲置的房间,为两人脱鞋盖被,安顿妥当后她来到院外的竹林。

    “师父——”沈陌舞轻轻唤出,单膝跪地。

    “你舍不得了?”

    不见人影,只闻声音高低有度,沈陌舞听的清澈但又不会影响楼内的两个人。

    “徒儿没有什么舍不得的。”沈陌舞说地清淡,月色下连她的背影也是那样地冷清。

    “好,既如此就将那药吃了。”

    不用问为什么,沈陌舞抬起头时莫小离手中拿着一个紫色药瓶站在她身则。她接过药瓶,打开瓶盖连看也没看那药一眼,头一仰,瓶中的药便下了肚。

    “很好,这样……为师也就放心了。”说着一道黑影掠过,转眼消失在月色中。

 

    从那以后每次见到顾如赋和萧黍离沈陌舞的胸口处都会似有上万只蚂蚁吞噬般的疼痛,莫小离说她吃的那颗药叫噬情丸,见到顾如赋和萧黍离时除非将二人杀死,或者是沈陌舞永不再见他们。

    除非是杀了,她怎会做到永不见他们?不会的!

 

【四】

    沈陌舞再次见到顾如赋时在将军府。那时她和莫小离正在自家的后花园扑蝴蝶玩闹,老远就听见顾如赋的声音道:“听说奚爱卿家的后花园景色别致,今寡人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

    这声音传来,透过枝叶花丛瞥见他的身影,沈陌舞的胸口处立马疼痛起来。

    “今晚是个好机会,我们请老爷留他在府上用饭……”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沈陌舞也明白的很,她瞪向莫小离,弯着腰说话有些吃力,“你还真是忘恩负义,不管怎么说奚老爷对咱俩也有养育之恩,你这样做岂不连累奚府一家?”

    “当时侵入我沁梅谷时可不正是这奚将军带的兵,他手上可是沾满了我沁梅谷族人的血!”

    “够了!”沈陌舞喝道,额上渗出了汗珠,她扔下一句“我们回屋”便一个人强撑着向假山后面绕去,却闻莫小离道:“即便是杀不了姓顾的,我也要让姓奚的家毁人亡。”音还未落,沈陌舞转过身来时她已一个轻功朝顾如赋飞了去。

    所料不及,沈陌舞只好忍着疼痛施出轻功跃身而去。

    莫小离的轻功是不及她的,她落身到顾如赋面前一个踉跄扑了上去。此时,莫小离袖中的那柄短刀刺了过来,准确无误地刺进沈陌舞的背心。

    沈陌舞痛的麻木,轻俏的一个转身握住莫小离的手腕,道:“我演得像吗?你演的实在是太像了。”她乐呵道,转而迅速地冲奚将军施了施礼,“爹,今天有客人在啊?我俩在玩扮演行刺飞侠呢。我们先走了,不打扰爹和客人的雅兴了。”

    不明不白地忽悠了几句沈陌舞慌忙拉着莫小离退去。她面上虽蒙了纱,可额上的汗珠颗颗晶莹。

 

    一路狂奔,终于撑到自己的房间,她倒在了自己的床上。面纱落地,脸色苍白无血。

    莫小离扶她盘坐起来,点了她的曲池穴为她止血,随后又运功顺气,先是压住了她的心绞痛,因为她知道她的主子就算不流血而亡也会被那心绞痛活活折磨而死。

    莫小离开始有些后悔,是她跟秋月师父告的状,是她给秋月师父说让沈陌舞服下噬情丸,这样她就不会不听师父的话了。她本以为沈陌舞会反驳,不会吃那药,若她真不想吃秋月师父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可是,她竟一点儿也没反抗将那毒药吃了下去。

    “陌舞,原谅我的自私!”莫小离泣声道,突然发现窗外有一道人影闪过。“谁?”她追了出去,来到外面夕阳殷红,霞光倾洒,一切都是那么祥和美好。

【五】

    近一个月没有遇到两位大哥,这样也好,胸口处就不会痛了。

    沈陌舞在还琴阁的梅树旁站了许久,等来莫小离道:“顾如赋和萧黍离得知八月十五沁梅谷谷门开启,他二人已启程赶往岩梅山了。”

    “好,我们也出发。”沈陌舞道,笑容得意,回屋将那幅三人结拜的画卷了起来装进包裹。那两幅分别被顾如赋和萧黍离拿了去,二人说就当做个纪念。

    沈陌舞的画向来不送人的,那次,她竟应允了。

 

    除了包裹,这次她手中多了一把水绿色的长剑,是昨晚秋月师父给的。秋月师父说,舞儿,这是你母亲的碧水剑,你拿着它用仇人的血来祭奠我们的族人。

    沈陌舞接过剑,头也不回地走出师父的那座阁楼。

 

    回头看了看自己心爱的院落,还有那一院子的梅树,不过是物是人非,何必空徘徊!她走出院门,经过那片竹林,往事依稀,那么轻而易举地触动了内心深处。那只握着剑柄的纤指不由地紧了紧,眼眸深处那股决绝和寒冷惊地几片竹叶翩翩落下。

    “小姐,我们该走了。”莫小离提醒,望着自家少谷主红妆眉黛,冷艳的面孔犹如她们沁梅谷的罂栗花,她的那颗心似乎是安定了。

    沁梅谷,沈梅心,看似都与梅花息息相关,想必那谷中应该满是梅树,其实不然,除了岩梅山上长了几株梅树外谷底全是艳红的罂栗花。

    沈陌舞并不知道,她一直以为沁梅谷满谷的都是梅树。她甚至在想,为什么不等腊月,腊月谷内梅花全开,白雪红梅,虽没有画中的情也算是入了画中的景了。

 

    出了雁壁城,一路上蒙面杀手不乏疲倦,沈陌舞更像是杀人魔女一般,她手中的那把碧水剑亦像柄噬血剑,吸噬的血越多剑刃越亮,直至主仆一路杀到岩梅山,那柄碧水剑发出碧绿的强光。

    南宫十五,这夜,岩梅山的上空,火红的圆月映透了半边天际,那红光照耀的整座岩梅山如同一座火山,也如一个人狂烈的心跳。

这晚,注定不是一个平常夜。

    花开如焰,一朵朵、一簇簇,美的心惊,艳的沉沦。那个殷红地身影站在花海丛中,纤指握着那柄散发着水绿光芒的碧水剑,剑尖滴血,颗颗坠入艳红的花瓣上。她身后端端躺着两张熟悉的面孔,唇角沾血,眼眸轻闭,似在梦眠。

    “少主——”一旁,一个柔弱地身影从花丛中缓缓爬起,她一手捂着胸口,血液已染红她的五指,“少主……”她唤沈陌舞,曾,宁可让自己疼痛也不愿意去伤害自己两位义兄的女子。可是,今晚,在这片罂栗花海中面对两位跟她争夺宝藏的义兄她丝毫没有手下留情,说:“挡我者,死!”

    于是,血染花海!

 

    “你为何要救他?”沈陌舞问,锐利的眸光刺向身后的男子,他是她的结义大哥啊!

    莫小离没有回答她的问话,颔首。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她吃力地提起脚步向躺在花丛中的萧黍离走去。

    忽地,只觉一股寒风袭来,莫小离抬目,竟是那柄滴着血的剑刃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转而那个冰冷的声音传来:“你是喜欢上他了?”

    这一问,莫小离心下当即颤了一颤,目光变得慌乱,但还是回答道:“是,我是喜欢上了他。”

    “他爹是杀了我们族人的仇人,你怎么可以喜欢上仇人的儿子?”

    “我……不是的……”

    暮然,沈陌舞强撑的一丝真气散了开来,她“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血,随即身体倒了下去。

 

【六】

    邀梅霍见情为海,夕阳共赴结金兰。

    字字清晰,恍如新笔提上。画中的容颜也是那般的亲近明朗,只是画中之人……

    剑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手上还残留着他们血液中的气息。回头,这一片血红的罂栗花开地妖艳。花丛深处,那一抹抹血迹是那样地凄冷寂凉。

    记忆涌来,这江山谁主,才不算一场辜负?

 

    沈陌舞,你可知自从第一次去你的还琴阁之后你的两位义兄为何还会一次次的去?你可知当第一眼看到挂在墙上的那幅画时你的两位义兄被你的容颜所吸引?只因,除了顾如赋见到先主的书房里挂着那位女子的画外,萧黍离的爹萧城主书房内也挂着那样一幅画,画中是位清艳绝美的妙龄女子。

    画中的女子那样美,只一眼便难以让人忘怀。恰巧装醉的那天晚上两人听到了沈陌舞和莫小离的对话,便让两人确信了沈陌舞是沁梅谷谷主的遗婴。那天顾如赋去奚将军府上,本是想找个理由见一见沈陌舞女子装的摸样,却不料她又演了那么一处。其实顾如赋都知道,他知道其中原委,沈陌舞是为了保护他!

    而萧黍离也是经常潜伏在奚府附近,查探沈少谷主的动向。这样几次萧黍离的行迹正好被莫小离发现,萧黍离也不避讳,对莫小离直言相倾说了所有事情的真相。

    原来他爹书房内挂的那幅画,画中女子便是沁梅谷谷主沈梅心年轻时的模样。那时,沈梅心也喜欢作画,更喜欢画自个儿的肖像;她跟沈陌舞一样,都是有野心的女子,不过她比沈陌舞更坚韧、更倔强,在她眼里唯权是重,是一个为了自己权利可以付出一切代价的女子。

    于是她以自己的美色引起两大城主的战争,一切都依她的计划进行着。两位城主灭了各自邻城小国,得胜归来想赢得美人归时,不知是谁给雁壁城的城主服用了噬情丸。

    原来,噬情丸也是无情丹。服用了此丹的人不能动情,若一旦动情那么动情之人见到对方时胸口处就会作痛,服用者若嗅到本是毒花的罂栗花时意念会变得迷乱,心中越思念谁就会越恨谁,恨不得杀了思念的那个人。

    如此,顾城主疯狂地屠杀了沁梅谷所有人。

 

    师父,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沈陌舞支剑起身,竭力走出沁梅谷来到她师父的阁楼。进屋,那个身影映对着夕阳的余晖,苍凉单薄。

    “师父,你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沈梅心的女儿?”

    “你为何这么问?”

    “因为沈梅心根本就没有儿女!”

    “吱呀”一声响,门内走进一男一女,是顾黍离和莫小离,她径直走到秋月师父面前,愤然道:“你还要骗我们到什么时候?”

    “放肆,你胡说什么?”

    “呵,秋月你可能不知道吧,噬情丸除了能让人亲手杀死自己牵挂的人外还能唤起她自己都不会轻易想起的记忆呢。”

    此话一出,秋月师父的脸色立马变得阴沉,“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了。”莫小离转身挽了萧黍离的胳膊,看了看一旁神色迷离的沈陌舞,道:“我和我家小姐根本就不是你所说的沁梅谷的人,我家小姐更不是沈梅心的女儿。她不过是一名被你害的失忆了的弃女。你也不想想,沈梅心一生心高气傲唯权是重,她只知道以自己的美色换取她想要得到的权利,她根本就没有嫁人怎么会有孩子?”

    “你……你……不许污蔑我们谷主!”此时秋月师父的面目已变得狰狞,她扬起手掌就要朝莫小离扑过来,可是她的嘴角却流下血来,双脚也似被什么困住了一般不得动弹。

    莫小离继续道:“我和我家小姐虽不是你们沁梅谷的人你却是那死里逃生的一个,你们谷主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为了报答她的恩情想要替她报仇,当然你更想自己坐拥天下。一次偶然的机会,你面相我家小姐的容貌与你们谷主极像,所以你想法将我家小姐送入奚府让奚将军夫妇收养了她,你自个儿寻找机会成为我和她的师父并教我们武功、给我们灌输我们是沁梅谷遗孤的思想,这一切,不过是你为自己摆了两枚很好的棋子,你……”

    “你说什么,你都是听谁说的?”忽地一直一言不发的沈陌舞问,目光犀利直直盯住莫小离。

    “三弟……不,我应该叫你三妹才是。”竟是萧黍离,他温文浅笑,不紧不慢地道:“是我告诉小离的,我说的这些可都是事实。”

    沈陌舞知道,以莫小离的脾性如果萧黍离他爹真是她的仇人,那么即便是她喜欢萧黍离她也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可是她竟也那么说,还与萧黍离如此亲近?!

    沈陌舞慢慢走到秋月师父面前,纤指抓住秋月师父的胳膊,目中含泪,道:“是真的吗,师父?你告诉我是假的啊,你说是假的……”

    泪,落下,那双泪汪汪的眸注视着那双饱含沧桑的眼睛。曾,她的目光祥和温柔,望着她说:

    舞儿,快过来,师父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

    舞儿,秋天了,师父给你做了件披风你试试合不合身;

    舞儿……

    曾,她在她心中是最亲近的人!

    “师父——”沈陌舞唤,恳求,但是她的师父已经张不开口。

    最后一声,她还没告诉她是真是假,一口血吐出,便倒在了沈陌舞怀中。

 

【七】

    秋意渐浓

    还琴阁,沈陌舞最后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应该还叫她沈陌舞的。莫小离说的对,噬情丸除了能让人亲手杀死自己牵挂的人外还能唤起她自己都不会轻易想起的记忆。

    之后沈陌舞见到萧黍离和顾如赋的时候胸口处再也没有痛过,她身体内的噬情丸药效不但全然消失还唤起了她幼时的回忆。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整个雁壁城银装素裹。寒风凛冽吹得一家酒肆门端的酒旗“噗噗”作响,这声响中竟伴有婴儿的哭声飘荡于空无一人的街头。这时一个白影掠过,只一瞬便不见了踪影,与此同时那婴儿的啼哭声也隐约消失在街头……

    沈陌舞记得清晰,收养她的女子容貌极美,冷艳如雪山之莲,清绝典雅不可一世。她喜欢她,崇拜她,唤她娘亲,整天地粘在她身边。直到有一天,几位姐姐抱着她去观赏谷低百年一见的璎篱花。传说这璎篱花百年一开,一籽开两花,两花结一籽,花开极美非常罕有,但花种有毒,食此花之人能让人意念迷乱、对于自己越念之人会越恨、甚至想法设法的杀了他。然而,那一日,谁也没有料到沁梅谷遇到了灭谷之灾!

    ……

    沈陌舞站在梅林中,手握碧水剑,因为师父说碧水剑是谷主留给她的报仇之物。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已无力去诠释。萧黍离没有死,顾如赋亦没有死,这一切不过是他们设的一盘局罢了。他俩的死是假的,沁梅谷遗留的宝藏亦是假的,这些不过是两位少城主为除去沁梅谷余孽所设的计谋。她的师父和她都深陷他们的局中,输得好惨!

    “三妹——”

    这一日,三人不约而同,两位结义大哥同声齐唤眼前的女子。转身,女子清绝的容颜眸色淡漠,只一眼,扬袖离去。

 

    这一年,倾天城城主驾崩,萧黍离继位。

    几年后,倾天城城主和雁壁城城主未娶妻室,听两城百姓传言,两位城主的书房内皆挂着一副画。

    一副梅花灼灼、清寒傲立,梅林中三位男子举杯而饮,侃谈而乐;另一幅,天光一色,白雪如银,初融未融的湖面荡着一叶扁舟,舟端三位男子煮茶浅饮,闲情逸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