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鼠猫】再相逢(17)

展昭出了屋子便轻身腾跃上了屋檐,此时他也管不得什么礼数教养,直管在各家房顶屋脊间腾挪追寻。不知追出了几条街,展昭忽见一道白影从眼前晃过,他赶忙追了上去,“玉堂!”展昭唤道。

“猫儿,你怎么也来了?”白玉堂回首笑问道。

展昭上下打量一番,见白玉堂安好无恙这才放下心,转念又想到了单独和柳青锋相处的赵翎,不由心中又是一紧。他拉住白玉堂的胳膊,“穷寇莫追,你快和我回去。”

白玉堂心心念念就是寻回他的画影,现在画影就在近前,岂有不拿回来的道理。“猫儿,那厮跳进前面那院子里了,你稍待片刻,五爷拿了画影就跟你回去。”

展昭自然不肯,推说让赵翎一个姑娘家和柳青锋独处不好。白玉堂却是不以为然,直说柳青锋是君子,绝不会干出什么下流勾当,叫展昭直管放心。

展昭是有苦说不出,只好再劝白玉堂,“院子里何等状况还不晓得,你且与我回去,待天亮展某自当陪你前来。”

“猫儿,你要是担心那个什么翎姑娘便直管回去。五爷今儿要是不拿回画影,便不是白玉堂!”说罢便甩开展昭,疾步上前,蹬墙跃进院中。

展昭岂能放任白玉堂不管,便是心中惦记赵翎的安危,但此时此刻他也是无暇思顾,追着白玉堂也跳进院中。

这院子不知是哪家权贵的私宅花园,各处花木葱葱,湖石森森,隐有流水之声,却无灯火烛影,更无人息。展昭微微蹙眉,心下不安。他疾步追上白玉堂,压低声音说道:“别乱来。此地诡异,先随我回去再说。”

白玉堂此时也隐约感到此处不妙,但心中争胜,不想在展昭面前跌了面子,故而不肯轻易离开。展昭岂会不明白,刚想再给个台阶,却见前面剑光一闪而没,不待他反应,白玉堂业已向剑光处奔去。展昭突来心悸,暗道:不好!即刻纵身相追,探手扯住白玉堂的衣袖,却已来不及了……

展白二人脚下突的虚空,齐齐坠落到一个地洞之中。饶是二人身经百战,急乱中竟能瞬息间调整气息,展昭更是振臂一带将白玉堂扯到身前搂住,二人止不住下坠之势,唯有提丹田气运作周身。

咚得一声,展白二人摔落至洞底。展昭为了护着白玉堂,只得自己后背落地,成了现成的肉垫。“猫儿!”白玉堂翻身惊呼,上下前后的仔细查看,眼中担忧混着自责。

“咳咳,没事,顺口气便好。”展昭在白玉堂的搀扶下站起身子,安抚地拍拍白玉堂的胳膊。

“猫儿!”白玉堂生气极了,“我白玉堂也是堂堂七尺汉子,不是什么娇花弱柳,犯不上让你当个肉垫!你!你!你!”白玉堂气展昭不爱惜身子,气展昭小看自己,气的连说了三个你字却说不出别的,因为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展昭依旧笑着,“是呢,白五爷是响当当的汉子。摔个一下两下也摔不坏的。只是,展某会心疼。”展昭说得淡淡然,白玉堂却听得乱了方寸,不知如何对答,只能又是一通你你你的叫着。

“先别你啊我啊的,先看看这是哪里,我们怎么出去。”展昭拍拍白玉堂的肩膀,眼中闪过一抹浅浅的得意,似是得意于白玉堂的不知所措。

展白二人抬头看去,只见洞外皓月当空,借着月光四下看去,这个地洞足有三四丈之深,前后宽一丈有余,见圆,四周是巨石叠压堆砌,石缝间塞满了泥土青苔,越往洞口杂草越多,看来这似乎是一个废弃的枯井。

展昭心底好笑,上辈子在陷空岛掉了一把通天窟,这辈子躲过了通天窟,却掉到这不知名的洞里,难不成他命中注定要往洞里掉一次?展昭想罢,不由摇头好笑。白玉堂不解的问道:“猫儿,你摔傻了?笑什么?”

展昭一时间没回过神,下意识回道:“想到通天窟了。”

白玉堂闻言一皱眉,心道他是怎么知道通天窟的?转念又一想,许是自家哪个长舌多嘴的兄长说走了嘴,于是便就不当意了。他笑着说道:“陷空岛的通天窟别号气死猫,岂是这破井能比的。待事情了了,爷带你回去好好看看通天窟,让你这御猫也晓得什么叫气死猫!”

展昭好笑的看着白玉堂一脸得意洋洋的模样,“白五爷,既然这是破井,那我们还等什么?还不快快出去。”

白玉堂点点头,忽又关切的问道:“猫儿,你当真不要紧?”

“无碍的。”展昭浅浅一笑。

正当二人准备攀壁而上之时,突得从井外抛下许多冒着烟的草球。那草球里不知是裹了什么东西,用的什么法子,下落的速度极快,转瞬便落了许多在二人脚边。

展昭大惊,忙喊道:“闭气!”耳边恰也响起白玉堂同样警告的声音。但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展昭只觉得丹田气散,浑身无力,他转头看向白玉堂,只见白玉堂已然靠着洞壁滑跌在地,“玉堂!”展昭也有心无力,也只能跌坐在白玉堂身旁。

“猫儿,爷没事。”白玉堂安抚道。

这时井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二位不请自来,小女子不胜惶恐。这烟不伤性命,只是让人无力罢了。待明日鸡鸣之后便无事了。那时还请二位自便,哪来哪去。夜深了,恕小女子不能奉陪了。”

展白二人不言不语,过了许久,待枯井里的烟散的得差不多了,他二人才换气。

“猫儿,你觉不觉得这声音耳熟?”白玉堂压低声音问道。

展昭点点头,“似曾相识。”

白玉堂蹙眉沉思,把认识不认识的各路女子筛了个遍也没想出倒是哪个,不由喃喃道:“到底是哪里听过?”

展昭见白玉堂一脸困扰,心底好笑。想自己上辈子见过白玉堂各样风貌,唯独没见过他这样困惑无措的样子。展昭也说不得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态,只觉得此刻的白玉堂透着一股憨傻,让人忍不住想逗上一逗。展昭自嘲道:果然是近墨者黑。

“白五爷想了这么久还没想到,莫不是身边红粉太多,一时间算不清分不明了?”展昭戏谑道。

“猫儿,别乱说!五爷洁身自好得很,才没有什么红粉绿粉的。只是,到底在哪里听过?”

“展某倒是晓得在哪里听过。”展昭笑眼相迎,白玉堂一脸求知若渴。展昭浅浅一笑,明知故问道:“白五爷想知道?”

白玉堂点点头。

“可是展某并不想说。”展昭不疾不徐的说道。

“猫儿,你不讲究!”白玉堂抱怨道,“快说,不然五爷对你不客气了!”

“哦?不客气?展某如今身无余力,莫非白五爷此刻犹能生龙活虎?”

白玉堂听展昭这样调侃自己,心中不服气,扭头凑近展昭耳边,“猫儿,你说不说?不说我可咬你啊!”

白玉堂突然而来的气息扰了展昭的心神,但到底也是不服输的年轻气盛,加之展昭认为白玉堂不过说说而已,不会真的做出咬人这种幼稚的举动,于是便假意倔强,“不说。”

白玉堂凑近展昭,鼻息间都是展昭的气息,嘴唇离展昭的脸颊不过毫厘,险些没稳住亲了上去。恰时展昭道了一句不说,白玉堂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一侧头,张口含住展昭的耳垂,轻轻咬住。

展昭何曾想到白玉堂竟会做出如此轻佻举动,只觉得仿佛被人点了大穴一般,整个人僵在那里,一股热气直冲脑顶,瞬间红了双颊。

展昭两辈子都不曾遇到这样的事情,内心的冲荡可想而知。白玉堂此时也是心神摇曳,轻咬着展昭的耳垂,舌尖浅浅划过。展昭只觉的一阵酥麻,说不得是羞是愤,猛得推开了白玉堂。白玉堂反应不及,咚的撞到了石壁上,两眼一闭竟晕了过去。

展昭见状心急不已,也顾不得思考自己怎么就能动了,急忙翻身将白玉堂搂靠在胸前,让他的头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探手查看白玉堂后脑有没有受伤。

白玉堂枕在展昭的肩头,微微眯着眼,听着展昭焦急关切的叫着他的名字,心中不无得意。

展昭仔细查看,见白玉堂并无外伤,脉象也算正常,但是就是昏迷不醒,他心中也是自责懊恼。展昭将白玉堂放平,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安稳,于是又按住白玉堂的手腕,反反复复仔仔细细,脉象始终平和。不意间,展昭瞅见白玉堂微动的双眼,知他是在装昏,心中好气又好笑,本想把白玉堂推起来,但手刚抬起来又舍不得落下。

此时月满如霜,风中依稀的促织声竟让夜愈发显得静怡。

白玉堂等了许久不见展昭有动作,便睁开了眼,看到展昭靠着石壁昂头看天,似乎若有所思。

“猫儿,你想什么呢?”白玉堂忍不住好奇问道。

展昭依旧看着天外月,清清淡淡的说道:“原来月色是这般的清冷。”

白玉堂不明所以,“猫儿,你嘀咕什么呢?守着五爷,你还想着谁呢?”

展昭垂眸,浅浅而笑,“是呢,展某守着你,还能想谁呢?”

白玉堂闻言撇嘴一笑,“猫儿,真要等到天亮吗?”

以展昭的性子自然不愿坐以待毙,但也许是今夜的月色太过惑人,展昭竟萌生了“不如就这样坐到天亮”的念头,两辈子第一次私心占了上风。“委屈白五爷陪展某等到天亮吧。”

白玉堂依旧枕在展昭的腿上,自己则翘着腿,晃着脚,“猫儿,你真打算跟爷纠缠一辈子?”

展昭笑笑,戏谑道:“猫抓耗子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白玉堂正了正脸色,“展昭,我不是和你说笑。我白玉堂认死理,你要是应了,那就不能反悔!你要是想反悔,现在趁早说出来。五爷我拿得起放得下,从此路归路桥归桥。”

“白玉堂,展昭不悔。”展昭语轻如絮,却好似一块巨石击碎平湖,荡起层层涟漪。

白玉堂骤然翻身按住展昭的肩头……

吻,不期而至。

这一夜,乱了心,乱了神,乱了朗月清风,乱了浮生一梦……

霜月西斜,带走了仅有的光线,枯井里一片昏暗。狭小的空间只有急促的喘息。

“我……”两人异口同声。

“你先说。”又是异口同声。

白玉堂发狠地一掌拍在石壁上,“展昭,白玉堂认了!载在你手里我认了!不管你心里以前有谁,从今而后你心里就只能有个白玉堂!就算有朝一日你悔了、厌了,哪怕是死了,我也不会就此罢手!”

“白玉堂,展昭说不来什么甜言蜜语。”展昭缓了缓气息,闻声细气地说道:“日久见人心,以后你自会晓得展昭心底从来只有你一人。以前是,如今是,以后也是。”

白玉堂紧紧地盯着展昭,似乎想从他的眼里看出这番话的真伪。展昭也任由白玉堂如此目不转睛。些许,白玉堂如同泄气的皮球,卸去一身的紧绷,长舒了一口气,挨着展昭坐在地上,依靠着石壁,“猫儿,那声音到底在哪里听过?”

展昭浅笑,“你还记得山神庙吗?”

展昭一语点醒梦中人,白玉堂恍然,“啊!那个鬼姑娘!”

展昭衔笑颔首,“不错,就是那位自称阿敏的姑娘。看如今的架势,想必她只想困住我们,并无杀心。”

“猫儿,当初酒爷爷是怎样说的?他说给你下毒的人并不是当真要取你的性命。而给你下毒的也是这位阿敏姑娘,她到底什么来头?”

展昭摇摇头,无奈道:“展某也不晓得她的路数。”话是如此,但心中却有个模糊的影子一晃而过,他总觉得对这位阿敏姑娘似曾相识,却始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见过何处认识。

展白二人一时无话,忽而不知何处传来女子的歌声:

阳春图,市井书。自古人心堪不破,名利权富。一人天下万人输,屠千户,葬无辜。冲霄凌宇搏龙图,昭昭日月向谁书。万里江山万里骨,白玉堂前有殊途。合当黄泉归来去,破阳都,把恶诛。

虽是女子吟唱,但是伴着琵琶催弦,倒也铿锵豪迈,不似时下歌女那般脂粉婉转,直听得展白二人心潮澎湃。当展昭听到那句“白玉堂前有殊途”,直觉得是字字诛心,待又听到“合当黄泉归来去”时,他终于意识到这个唱词透着无限玄机。

琵琶声渐渐止息,白玉堂不由叫道:“好词!”

“谢白五爷夸奖,小女子不敢当。”说话的正是之前向洞里丢草球的那位姑娘,“看天色也是不早了,二位活动下筋骨便请自便吧,小女子就不留客了。”

展昭闻声在洞中喊道:“姑娘可是阿敏?”

“展护卫好耳力。”这姑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小女子芳名何许日后自有分晓,今夜二位不请自来,请恕我招待不周了。”

“姑娘,展某唐突,这唱词出自何人手笔?”

“展护卫客气,这唱词不过是小女子心血来潮的嬉闹之作,两位无须挂怀。”

“姑娘谦虚了。展某还有一问,还望姑娘不吝赐教。”

“请讲。”

“我二人出了洞又当如何出去?姑娘总该告知大门在何处吧。”展昭问得陈恳谦恭。

那姑娘闻言轻笑:“展护卫真会玩笑。你们自是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再出去。爬墙翻垣、刨土打洞,这不是正是家猫野鼠的长项嘛。”她毫不遮掩的笑出声来,笑得极为开心。

白玉堂闻言不悦,展昭按住他的胳膊摇摇头,面上始终带着笑容,“既然姑娘如此说了,那展某也不多问了。夜露晨寒,姑娘还是回去休息吧,免得着凉。”

“果然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都说展护卫和包黑子一般是铁打的心,却没想到竟会这般体贴人。小女子真是受宠若惊。”这姑娘又是一阵轻笑,“倒是江湖传言白五爷风流天下,却原来他才是那个不解风情的石头心肠。”

“姑娘谬赞了。”展昭笑道。

“展护卫客气。不过,你倒要小心了。”

“展某要小心什么?”展昭从善如流的顺着那姑娘的话尾问道。

“小心这只耗子拈酸吃醋啊!”那姑娘又是一阵欢笑,直笑得前仰后合,“哎呀呀,笑得人家眼泪都流出来了。”

“你到底是谁?”白玉堂扬声问道。

“啊,鸡鸣了。”那姑娘答非所问,“二位自便吧。”

展白二人也隐隐听得鸡鸣之声,不消片刻,便觉得丹田发热,此前溃散的丹田气正在慢慢凝聚,二人赶忙运作调息。一炷香的功夫,二人自觉体内气脉畅通,相视一笑,攀壁而上出了地洞。

站在洞口外,早已没了人影,只有一方茜色丝帕挂在洞口侧的树枝上。白玉堂将绢帕取下,只见绢帕上用细墨勾画了一处楼阁,却只画了一半。白玉堂不由觉得好笑,“猫儿,这鬼姑娘可真怪,好好的手绢不绣朵花,反倒画个房子,还只肯画一半,你说有趣不?”

展昭闻言也觉得奇怪,便凑近来看。谁知这一看,展昭只觉得晴空霹雷。他一把扯过绢帕,仔细的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突而愤然攥紧了绢帕,无意识的咬牙道:“冲霄楼……”

“猫儿?猫儿?”白玉堂狐疑地看向展昭。

展昭被白玉堂连声呼唤,这才缓过神来,他很自然的将绢帕叠好收到袖中,而后对白玉堂说道:“我们走吧。”

白玉堂看着展昭一连串的反应,眉头微蹙,但是终究没有问什么,只是点点头跟着展昭一起离开了院子。

展白二人先回到柳青锋的住处,却被下人告知柳青锋天未亮便送赵翎回家了。展昭心有怀疑,但下人呈上赵翎亲笔所书的留条,言明她就醒后恐宫人惊慌于她的未归,所以想及早回宫。但因久等展昭不回,所以只能拜托柳青锋趁事态未恶之前送自己回去。

展昭看罢,确实也看不出什么端疑,故而将信将疑。

“猫儿,我们现在去哪儿?”白玉堂问道。

“先回开封府禀明包大人,查一查那院子的底细。”

暂且按下展白二人回开封府不表,且说说开封城外那处不知名的宅院里,柳青锋正与那位瞎眼的丽人剑拔弩张。

“柳郎,你再说一遍,你把谁带来了?本宫方才没有听清楚。”

“我把赵翎带来了。”柳青锋慢条斯理地说道 。

“赵翎?赵祯的妹妹?”女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道。

“不错。就是她。”

“她是用来医治本宫眼睛的吗?”女人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极慢。

“不,只是暂住几日,些许我便带她离开。”

“柳青锋,你当本宫的眠月小筑是什么地方?”女人怒道,“本宫要挖了那个贱种的眼睛!”

“你敢!”

“本宫为什么不敢!”女人厉声问道。

“因为我会杀了你。”柳青锋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极为坚定。

“柳青锋!”女人狠怒地将手中的玉杯摔了出去,“你不要仗着本宫喜欢你,你就这样肆无忌惮!”

柳青锋冷冷一笑,“冲霄眠月,野心倒是不小。可是你也别忘了,没有柳某手上的机关营造图,那冲霄楼不过就是一堆搭好的柴火。”柳青锋上前一步挑起女人的下巴,轻蔑地说道:“赵翧,乖乖的呆在眠月小筑玩你的公主把戏,柳某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说话。”

“柳青锋!你以下犯上!待本宫告诉父王,他绝不会饶你!”

柳青锋闻言哈哈大笑,“赵翧,若是拿你的命来换营造图,你说你那没心肝的老子会不会跟我换?”

“滚!”赵翧怒喊着,声音里透着几分明了,带着许多委屈。

柳青锋负手大笑,扬长而去。

展白二人回至开封府,各自简单梳洗一下本欲一起去见包大人。但是展昭思忖一番,借着让白玉堂去向江宁婆婆验证剑穗真伪,顺便打探酒爷爷的身份为由支开了白玉堂。

包拯的书房里,展昭将昨夜之事简要说明。

随后,公孙策核对册籍查明那处院落是已故的前吏部尚书魏大人的私宅。因魏大人故去,魏家财势渐微,不得不将此宅变卖,全家搬回祖籍。几年间,这座宅邸几经易手,现落于一顾姓商人名下。

展昭听罢公孙策的讲述,不由蹙眉沉思。事情似乎转了一圈又兜到一起了。宅子本是魏家的,现在卖给了一个姓顾的;当日在深山里发现旧墓,墓主恰姓顾名阿敏,而后那位自称阿敏的姑娘又出现在顾家的宅子里,当真只是巧合吗?

包拯见展昭沉思不语,便开口唤道:“展护卫可是有什么发现?”

展昭寻思了一下,自觉自己方才的想法过于草率,加之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不宜现在张扬以防扰乱调查方向。于是他便摇摇头,“属下只是觉得有些事情过于巧合,待我查清楚其中的关联再回禀大人。”

“也好。”包拯捋髯颔首,“展护卫,你带人去顾家的宅子看看,凡事小心,不可鲁莽。”

“属下领命。”展昭抱拳告辞,带着张龙赵虎前往顾家大宅一探究竟。

包拯见公孙策站在窗边,眉宇间笑意泛滥,于是不解的问道:“公孙先生,可是有什么好笑之事?不妨也说与本府听听。”

公孙策将目光从窗外调转回来,笑意也渐渐收敛,“大人,今天的天气真是不错。”说完也不理睬包拯一脸的迷茫懵懂,自顾自地悠哉而去。

再说白玉堂来到厢房,江宁婆婆和四鼠连同白锦堂都在。蒋平见到白玉堂便打趣道:“老五啊,一夜没回来,哪里玩耍去了?”

白玉堂的心性何等骄傲,怎么可能直言说自己轻敌掉到地洞里窝了一夜?故而对蒋平的问话假做没听见。

蒋平见白玉堂不搭自己的话茬,眼珠一转,痞笑道:“莫不是大半夜不睡觉跑去逗猫了吧?”

白玉堂瞥了蒋平一眼,还是照旧一言不发。

蒋平跟白玉堂平日里斗嘴惯了,见白玉堂不肯搭理他,心里也较上了劲,蹭蹭几步凑到白玉堂身边,用鹅毛扇柄戳戳白玉堂的胸口,“老五,四哥悄悄跟你说,那只猫昨晚也没回来,你俩该不是……”蒋平拉着长音,挤眉弄眼噘着嘴,还发出滋滋的声音。蒋平本来只是存心笑闹白玉堂,却不想歪打正着,白玉堂霎时想起昨夜地洞中二人的热吻,腾一下便红了脸。

“病夫,你胡说什么!走开走开!”白玉堂羞恼不已,推开了蒋平。倒是蒋平没想到白玉堂会是这般反应,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嗷一嗓子好悬没把屋里众人吓出个好歹来,“老五,你真耗子吃猫啦!”

一句话,屋内众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白玉堂身上,直把白玉堂看得浑身炸毛,“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我,我就是吃了又能怎么样!别看了,都别看了!”

卢方捧着茶碗轻叹一声,转过头继续喝茶;韩彰忍着笑,朝白玉堂摇摇头,一脸“你又中计”的表情;徐庆傻咧咧地窜到白玉堂身边连连拍他的肩膀,翘着大拇指一脸“我家老五真给五鼠长脸”的得意模样;江宁婆婆倒是一脸“儿子长大了”的欣慰笑容;唯有白锦堂一脸的不可置信,腾地站起来,伸胳膊指着白玉堂,连说了几个你字,愣是没说出别的话来,最后生生憋出一句,“展南侠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被你霍霍!”

“哥,我才是你亲弟弟!猫儿是上辈子积福积德,这辈子才遇到我的!”白玉堂不乐意的叫嚷着。

白锦堂一拍额头,“那我上辈子倒是造了什么孽啊!”

众人哄堂大笑。

白玉堂凑到江宁婆婆身边,拿出昨晚拾到的剑穗,“娘,你给瞅瞅,这是不是你给我编的剑穗?”

江宁婆婆接过剑穗仔细看了看,点点头,“不错,是老婆子编的那个。怎么,你找到画影了?”

白玉堂摇摇头,从江宁婆婆手中拿回剑穗,塞到腰襟里,而后似随意的问道:“娘,你在襄邑可有故交?”

江宁婆婆挑眉轻笑,“你干娘我大半辈子都呆在江宁,怎么会在襄邑有什么故交。混小子,你又打什么主意?”

白玉堂晃晃江宁婆婆的胳膊,“娘,我能打什么主意。事情是这样,我和展昭在襄邑遇到点麻烦,幸得一位高人搭救。我和猫儿都是知恩图报的人,可是这位高人始终不肯吐露姓名来历,我也不好逼问。不过他似乎和娘有些交情,所以我便寻思问问娘,免得人家说江宁婆婆的儿子不懂礼数嘛。”

江宁婆婆轻戳了一下白玉堂的额头,“那位高人有何特征?”

“若说特征还真是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不过他倒是酿了一手好酒,身边挂着一个酱色的酒葫芦,还自称自己是酒爷爷,酿酒喝酒的酒爷爷。”白玉堂说道。

“酿酒?酱色的酒葫芦?酒爷爷?”江宁婆婆喃喃自语,神色不似方才那般轻松。忽的,“是他!”江宁婆婆叫道。

“娘,是谁?”白玉堂赶忙问道。

江宁婆婆却不理睬白玉堂的问话,只一味地摇头自语,“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是他?他不是死了吗?对,许是想岔了。”江宁婆婆抬眼看着白玉堂又问道:“除了酒,那位高人还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白玉堂想了想,说道:“他识毒,有医术,下针的手段很是高妙。”

江宁婆婆闻言脸色有变,“你见过他下针?”

“是的。怎么了,娘?”

“他用的针可是比寻常银针要粗长些?针柄处缠着黑线?”江宁婆婆急切的问道。

白玉堂微微一愣,仔细回想一番,点点头,“是呢,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没顾上其他。但是现在想想,确实和娘说的一样。”

江宁婆婆沉声一叹,眼中竟微微泛起潮意,“竟然真是他!”

“娘,娘,你怎么了?”白玉堂担心不已。

江宁婆婆扯过帕子轻轻压压眼角,“没事。只是乍闻故人音信,有点唏嘘罢了。”

“娘,他到底是谁?”白玉堂不停追问着。

“他是你干爹的师兄。一个理应死了三十多年的人。”江宁婆婆微微一叹,“日后再见到他,你就跟他说,他妹子等他回来。”

“娘?”白玉堂不解,江宁婆婆抬手阻了他的话,“干娘累了。回头再说吧。”江宁婆婆说完便起身回内室休息了。

白玉堂用眼神询问其他几位兄长,大家都摇头表示不知所以然。白锦堂站起身拍拍弟弟的肩膀,“干娘不想说自有她的的道理。想必那位高人身份特殊,不方便同你说的太详实。你也不必过多纠结。”

白玉堂难得乖巧顺从的点点头。忽然,有个衙役冲跑进来,气喘吁吁的喊道:“白五爷,出、出事了……出大事了!”

“什么!”众人惊叫道。

衙役扶着门框,继续说道:“包、包大人……请、请白五爷……过去一趟。”

莫名的白玉堂心头不安,他探头向衙役身后看去,不见旁人,于是问道:“展昭呢?”

衙役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展大人和张龙赵虎两位班头去查宅子了,可是……”

“可是什么!”

“可、可是,方才有人来报,说是两位班头昏死在大街上,刚、刚被抬回来。可是,可是,展大人……展大人不见了!”

“你说什么!”白玉堂上前一把攥住衙役的领口,“你再说一遍!”

“展、展大人……”衙役又惊又恐,暗暗咽了口口水,“不、不、不不见了……”

白玉堂戾目圆睁,猛地推开衙役,疾步冲向开封府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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